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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常常觀察我主人的臉,看看是不是有傷心或惱恨之情,但是在我的記憶中,他的面部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毫無愁容或怒色。在我與我的學生同他相處的時刻,要是我無精打采,並難免情緒消沉,他反倒樂不可支了。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頻繁地被他叫到跟前,到了那裡他又待我這麼親切——而且,哎呀?我也從來沒有如此愛他過。

第23章

仲夏明媚的陽光普照英格蘭。當時那種一連幾天日麗天清的氣候,甚至一天半天都難得惠顧我們這個波浪環繞的島國。彷彿持續的義大利天氣從南方飄移過來,像一群燦爛的候鳥,落在英格蘭的懸崖上歇腳。乾草己經收好,桑菲爾德周圍的田野己經收割乾淨,顯出一片新綠。道路曬得白煞煞彷彿烤過似的,林木蔥鬱,十分茂盛。樹籬與林子都葉密色濃,與它們之間收割過的草地的金黃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施洗約翰節前夕,阿黛勒在海村小路上採了半天的野草莓,累壞了,太陽一落山就上床睡覺。我看著她入睡後,便離開她向花園走去。

此刻是二十四小時中最甜蜜的時刻——“白晝己耗盡了它的烈火,”清涼的露水落在喘息的平原和烤灼過的山頂上。在夕陽樸實地西沉——並不伴有華麗的雲彩——的地方,鋪展開了一抹莊嚴的紫色,在山峰的一個尖頂上燃燒著紅寶石和爐火般的光焰,向高處和遠處伸延,顯得越來越柔和,佔據了半個天空。東方也自有它湛藍悅目的魅力,有它不事炫耀的寶石——一顆升起的孤星。它很快會以月亮而自豪,不過這時月亮還在地平線之下。

我在鋪築過的路面上散了一會兒步。但是一陣細微而熟悉的清香——雪茄的氣味——悄悄地從某個窗子裡鑽了出來。我看見圖書室的窗開了一手掌寬的縫隙。我知道可能有人會從那兒看我,因此我走開了,進了果園。庭園裡沒有比這更隱蔽,更象伊甸園的角落了。這裡樹木繁茂,花兒盛開,一邊有高牆同院子隔開;另一邊一條長滿山毛櫸的路,象屏障一般,把它和草坪分開。底下是一道矮籬,是它與孤寂的田野唯一的分界。一條蜿蜒的小徑通向籬笆。路邊長著月桂樹,路的盡頭是一棵巨大無比的七葉樹,樹底下圍著一排座位。你可以在這兒漫步而不被人看到。在這種玉露徐降、悄無聲息、夜色漸濃的時刻,我覺得彷彿會永遠在這樣的陰影裡躑躅。但這時我被初升的月亮投向園中高處開闊地的光芒所吸引,穿過花圃和果園,卻停住了腳步,——不是因為聽到或是看到了什麼,而是因為再次聞到了一種我所警覺的香味。

多花薔蕾、老人蒿、茉莉花、石竹花和玫瑰花早就在奉獻著它們的晚香,剛剛飄過來的氣味既不是來自灌木,也不是來自花朵,但我很熟悉,它來自羅切斯特先生的雪茄。我舉目四顧,側耳靜聽。我看到樹上沉甸甸垂著即將成熟的果子,聽到一隻夜鶯在半英里外的林子裡鳴囀。我看不見移動的身影,聽不到走近的腳步聲,但是那香氣卻越來越濃了。我得趕緊走掉。我往通向灌木林的邊門走去,卻看見羅切斯特先生正跨進門來。我往旁邊一閃,躲進了長滿長春藤的幽深處。他不會久待,很快會順原路返回,只要我坐著不動,他就絕不會看見我。

可是不行——薄暮對他來說也象對我一樣可愛,古老的園子也一樣誘人。他繼續往前踱步,一會兒拎起醋栗樹枝,看看梅子般大壓著枝頭的果子;一會兒從牆上採下一顆熟了的櫻挑;一會兒又向著一簇花彎下身子,不是聞一聞香味,就是欣賞花瓣上的露珠。一隻大飛蛾嗡嗡地從我身旁飛過,落在羅切斯特先生腳邊的花枝上,他見了便俯下身去打量。

“現在,他背對著我,”我想,“而且全神貫注,也許要是我腳步兒輕些,我可以人不知鬼不覺地溜走。”

我踩在路邊的草皮上,免得沙石路的咔嚓聲把自己給暴露。他站在離我必經之地一兩碼的花壇中間,顯然飛蛾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我會順利透過,”我暗自思忖。月亮還沒有升得很高,在園子裡投下了羅切斯特先生長長的身影,我正要跨過這影子,他卻頭也不回就低聲說:

“簡,過來看看這傢伙。”

我不曾發出聲響,他背後也不長眼睛——難道他的影子會有感覺不成?我先是嚇了一跳,隨後便朝他走去。

“瞧它的翅膀,”他說,“它使我想起一隻西印度的昆蟲,在英國不常見到這麼又大又豔麗的夜遊蟲。瞧!它飛走了。”

飛蛾飄忽著飛走了。我也侷促不安地退去。可是羅切斯特先生跟著我,到了邊門,他說:

“回來,這麼可愛的夜晚,坐在屋子裡多可惜。在日落與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