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幹淨的薄夏裝,穿在身上。似乎從來沒有一件衣服像這件那麼合身,因為沒有一件是在這種狂喜的情緒中穿上的。
我跑下樓去,進了大廳,只見陽光燦爛的六月早晨,已經代替了暴風雨之夜。透過開著的玻璃門,我感受到了清新芬芳的微風,但我並不覺得驚奇。當我欣喜萬分的時候,大自然也一定非常高興。一個要飯的女人和她的小男孩——兩個臉色蒼白,衣衫襤褸的活物——順著小徑走上來,我跑下去,傾囊所有給了她們——大約三四個先令,好歹他們都得分享我的歡樂。白嘴鴉呱呱叫著,還有更活潑一點的鳥兒在啁鳴,但是我心兒的歡唱比誰都美妙動聽。
使我吃驚的是,費爾法克斯太太神色憂傷地望著窗外,十分嚴肅地說:“愛小姐,請來用早餐好嗎?”吃飯時她冷冷地一聲不吭。但那時我無法替她解開疑團。我得等我主人來解釋,所以她也只好等待了。我勉強吃了一點,便匆勿上了樓,碰見阿黛勒正離開讀書室。
“你上哪兒去呀?上課的時間到了。”
“羅切斯特先生已經打發我到育兒室去了。”
“他在哪兒?”
“在那兒呢,”她指了指她剛離開的房間。我走進那裡,原來他就站在裡面。
“來,對我說聲早安,”他說。我愉快地走上前。這回我所遇到的,不光是一句冷冰冰的話,或者是握一握手而已,而是擁抱和接吻。他那麼愛我,撫慰我,顯得既親切又自然。
“簡,你容光煥發,笑容滿面,漂亮極了。”他說。“今天早晨真的很漂亮。這就是我蒼白的小精靈嗎?這不是我的小芥子嗎?”不就是這個臉帶笑靨,嘴唇鮮紅,頭髮栗色光滑如緞,眼睛淡褐光芒四射,滿面喜色的小姑娘嗎?(讀者,我的眼睛是青色的,但是你得原諒他的錯誤,對他來說我的眼睛染上了新的顏色。)
“我是簡·愛,先生。”
“很快就要叫作簡。羅切斯特了”他補充說,“再過四周,珍妮特,一天也不多,你聽到了嗎?”
我聽到了,但我並不理解,它便我頭昏目眩。他的宣佈在我心頭所引起的感覺,是不同於喜悅的更強烈的東西——是一種給人打擊、使你發呆的東西。我想這近乎是恐懼。
“你剛才還臉紅,現在臉色發白了,簡。那是為什麼?”
“因為你給了我一個新名字——簡。羅切斯特,而且聽來很奇怪。”
“是的,羅切斯特夫人,”他說,“年青的羅切斯特夫人——費爾法克斯。羅切斯特的少女新娘。”
“那永遠不會,先生,聽起來不大可能。在這個世界上,人類永遠不能享受絕對幸福。我並不是生來與我的同類有不同的命運。只有在童話裡,在白日夢裡,才會想象這樣的命運降臨到我頭上。”
“我能夠而且也要實現這樣的夢想,我要從今天開始。今天早上我已寫信給倫敦的銀行代理人,讓他送些託他保管的珠寶來——桑菲爾德女士們的傳家寶。我希望一兩天後湧進你的衣兜,我給予一個貴族姑娘——如果我要娶她的話——的一切特權和注意力,都將屬於你。”
“呵,先生!——別提珠寶了!我不喜歡說起珠寶。對簡·愛來說,珠寶聽來既不自然又很古怪,我寧可不要。”
“我會親自把鑽石項鍊套在你脖子上,把髮箍戴在你額頭——看上去會非常相配,因為大自然至少已把自己特有的高尚,烙在這個額頭上了,簡。而且我會把手鐲按在纖細的手腕上,把戒指戴在仙女般的手指上。”
“不,不,先生,想想別的話題,講講別的事情,換種口氣談談吧。不要當我美人似的同我說話,我不過是你普普通通,象貴格會教徒一樣的家庭教師。”
“在我眼裡,你是個美人。一位心嚮往之的美人——嬌美而空靈。”
“你的意思是瘦小而無足輕重吧。你在做夢呢,先生——不然就是有意取笑。看在老天面上,別挖苦人了!”
“我還要全世界都承認,你是個美人,”他繼續說,而我確實對他說話的口氣感到不安,覺得他要不是自欺欺人,就是存心騙我。“我要讓我的簡·愛穿上緞子和花邊衣服,頭髮上插玫瑰花,我還要在我最喜愛的頭上,罩上無價的面紗。”
“那你就不認識我了,先生,我不再是你的簡·愛,而是穿了丑角衣裝的猴子——一隻披了別人羽毛的八哥。那樣倒不如看你羅切斯特先生,一身戲裝打扮,而我自己則穿上宮庭貴婦的長袍。先生,我並沒有說你漂亮,儘管我非常愛你,太愛你了,所以不願吹捧你。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