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我收了傘,坐了小轎,由他們抬了慢慢往前行著。
雨迷濛,看不清前方的路。
可前方雖是不可知,卻有著柳沁,我世間唯一的親人,唯一的溫暖。
我一向不出我所在的那個偏僻小院,我的世界也只我所能看到的那個小院那麼大。
但我還是知道,擎天府很大,大到如果普通人步行,可能兩三個時辰都走不出去。曲曲折折的道路,七繞八彎,如同迷魂陣一般。
我在小轎裡坐了大約有一柱香工夫,終於停了下來。
有人在外稟報:“蘇公子,侯爺和柳公子在裡面侯著呢。”
我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衝入雨中,然後衝入那間花廳,將為我撐傘的下人扔得遠遠的。
發上臉上,瞬間淋了漉漉的雨水,從額前和頷下滴落,落在睫毛和前襟上,是清新的涼意。
而我看到眼前那穿黑衣的男子,眼眶已經微微熱了。
是他。
時隔七年,我依舊能一眼認出當日那美好而清逸的輪廓。一雙如冰晶般的眼睛,正含著淡淡笑意從擎天侯轉到我身上,然後凝固,帶了種莫名的驚詫和驚豔。
同樣驚詫和驚豔的,是穿了玄色四爪金線蟒袍的擎天侯。
十歲那年除夕以後,我並沒有和擎天侯正面遇到過。偶爾的幾次,曾遠遠看到他騎了馬在府中的白石路上一晃而過,除了他的黑色長髮以及玄色蟒袍,我再沒有更多的印象。
此次見到,我才發現這擎天侯和七年前幾乎沒什麼變化,但此時以成年人眼光看去,他溫雅而俊秀,是個極漂亮的男子。他的琥珀色瞳仁看來依舊純淨而清澈,流盼之際,並無一代霸主的威煞之氣,尤其面對柳沁時,他的眸光親切而溫和。但我知道,他絕不簡單。
林秋瀟他們一撥接一撥兒刺殺的,必然是擎天侯的政敵和仇人;而這七年來,擎天侯府雖未擴建,可人口已是越來越多了。
但這一切,應與我無關。
我只向擎天侯躬身為禮,然後向柳沁凝注,竭力平靜地招呼:“柳大哥,你來了!”
“蘇影?”柳沁有些不確定地呼喚我的名字,問著:“你真的是影兒?”
我溫順地點頭:“是,我是影兒,柳大哥。”
他離去時,我只不過是十歲男童,而如今,我已是長身玉立的少年,我的容貌身段,自然會有極大變化。
柳沁點一點頭,執了我的手,不知是傷感,還是欣慰,甚至夾雜了一種叫我迷惘不解的****。他那般悽然地嘆息:“你,居然生得比蘇情還美!”
7辭離侯府
我美?而蘇情,又是誰?
我摸了自己的面頰苦笑,這麼多年來,我很少去照鏡子,更不曾去關注過,我到底美,還是不美。我是男子,只要生得並不醜陋便已足夠,何必再去關注自己的容貌?
而柳沁已向擎天侯道:“侯爺,多謝您這幾年對影兒的照料,如今,他已長大成人,武藝不凡,我該帶他走了。”
擎天侯噢了一聲,不置可否,但在投向我的目光中,有些許的懊惱。
莫不是這幾年派了人來悉心教導,最終卻不曾為他做一星半點事,讓他不悅了?但柳沁既然敢把我交給他,應該曾經有所約定吧?
而柳沁居然說走就走,真的帶了我踏出了花廳,就要走向通往府外的大道。
我頓住了身形。
“有事麼?”柳沁回頭一笑,面容上便綻開極動人的弧度,線條完美得如同精雕玉飾,黑色瞳仁溢位的流光令人魄動魂馳,一時竟讓我微微失神。在記憶中他便是好看的,而如今,他似乎更有種說不出的魅力了,想來定有許多國色天香的女子趨之若騖。
“我要回我的房中收拾東西。”我很快停止了自己的暇想,安靜地回答。
柳沁又笑,有些淡薄道:“不必了,我另幫你買好的。”
他的衣飾簪冠看似簡潔飄逸,但細辨處都是極精緻華貴,何況他與擎天侯這樣的人物相交,自然不會缺錢。但我堅持我的意見:“有些東西我不想丟。”
柳沁似沒想到我會如此固執己見,修長的眉蹙起,雖然依舊泛著淡淡笑意,眸中的冰晶漸漸變濃。但他還是道:“好,我送你去收拾一下。”
我的房中,小歌正坐在榻上垂淚,而林秋瀟正不安地在居室間踱來踱去。
我知道他們心中不捨,不覺感動。我這人生性涼薄冷淡,林秋瀟待我再好,我也積攢不起半身熱情去回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