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吧,那個“書場浪子”竟然用一場震驚江寧府的豪賭,把苦命嬋娟“博”出了“燕爾酒樓”。
王安石驚異於“書場浪子”這個名字,開口詢問:“‘書場浪子’,何許人耶?”
嬋娟帶有幾分傷情回答:“他啊,是個怪人。身無分文,卻樂於解困救貧。通曉詩書,卻厭惡科舉功名。身體單薄,卻勇於使風弄潮。平時不沾賭博,有事卻敢賭死博生。三年前”燕爾酒樓“的一場豪賭,真是令人心驚膽顫……”
一張精緻的紫檀木八仙桌放置在“燕爾酒樓”的天井裡,桌上擺放著一面一尺見方的玉盤,玉盤中有一隻金鑄的“寶缸”和三顆白玉血紋骰子。唉,大宋的繁華,只以賭具可見。八仙桌兩邊的主客位置上,坐著一個賭場無名的“書場浪子”和一個以賭為業的“燕爾樓主”。客位一邊的高桌上是“書場浪子”的賭注——借來的一萬兩銀子;主位一邊的高桌上是“燕爾樓主”的賭注——一個脫去披掛、只剩內褲內衫的妓女。雙方聘來的二十名證人圍著天井四周的紅案坐定,一個個面色鐵青。為首的賭場元老宣告著這場特殊豪賭的特殊規矩:為了正大光明,不用罩杯,不設開寶人,一局定輸贏,點數相同,主賭為勝。
觀看的人已圍得水洩不通,鴉雀無聲。
“燕爾樓主”從賭場元老手中接過白玉血紋骰子託在掌心,眉飛色舞地向四周觀看的人群亮相鞠躬。二十名證人默默點頭。“書場浪子”面色發青。脫去披掛的妓女,聽天由命地閉上了雙眼。
“燕爾樓主”在一陣陰笑之後,揚手把骰子向“寶缸”扔去,三顆血紋冰凌在空中拉起一道白光落進“寶缸”之中。這一“扔”輕鬆、老辣,如利箭呼嘯、雷電行空。三顆白玉血紋骰子在旋轉中不停地變換著顏色、數字,紅白翻滾,黑白幻化……突然間,排列成一副賭場絕活——“三六十八紅”!
“三六十八紅”。大喜,頂尖的點數,贏定!“燕爾樓主”狂笑不止。年輕妓女一聲尖叫,絕望地癱軟在高桌上,命如遊絲。
四周的觀眾沉默了,把同情和憐憫的目光投向“書場浪子”:認倒黴吧,你就是再扔出一個“三六十八紅”,按照剛才宣佈的規矩,也是你輸!
二十名證人一陣低語,賭場元老從“寶缸”中挑起白玉血絲骰子,走到“書場浪子”面前,示出骰子,低聲說道:“認輸吧,後生,賭場如戰場,生生死死,命中註定,今天你已無必要還手了。雖說傳說中在‘三六十八紅’之上還有一個十八點樓上樓,可那只是傳說,連我也沒有見過。”
“書場浪子”猛地站起,劈手從賭場元老手裡奪過白玉血紋骰子託於掌心,向四周觀看的人們深深一躬。二十名證人不得不驚愕地點頭。“書場浪子”忽地揚手把骰子向空中拋去,三顆骰子如同三顆流星追逐而上,沿著一條紅色光點繪出的弧線,直落入“寶缸”。
人們看呆了。
“燕爾酒樓”沉寂無聲。
神奇的三顆骰子在“寶缸”中跳躍、翻騰、旋轉,響聲如玉盤滾珠,悅耳動聽,錚錚不停……“燕爾樓主”驚駭失色,二十名證人呆若木雕。那三顆鬼神附體的骰子,先後亮出了紅色六點,並先後跳躍成壘,絕妙地組合成“十八點樓上樓”!
“十八點樓上樓”。賭場絕技,大贏!證人瞠目,觀眾結舌,欲驚呼歡叫,卻發不出半點聲響。“書場浪子”看也不看枯木殭屍般的賭場元老與“燕爾樓主”,把借來的銀子完璧歸趙,用一匹華麗的錦緞,裹抱著年輕妓女大步出了“燕爾酒樓”。
從此,離奇的夫妻尋求著離奇的恩愛,“書場浪子”離開書場,投身江河,以漕運弄船開始新的生路。
王安石一時茫然:“那又是如何淪落到京都來的?”
嬋娟悽然拭淚:“也許是命中的苦罪還沒有捱到盡頭,也許是命中的姻緣註定要迎新送舊,汴河的一夜風浪,把賤妾送到了老爺的身邊,又要喝一次合巹酒……”
王安石知諷了,雙手撫著嬋娟說:“嬋娟,請說下去。”
嬋娟一頭撲在王安石的雙膝上,悲痛失聲:“老爺,你可憐可憐那個心地善良的‘書場浪子’吧!兩個月前,他從江寧押送一船米糧來京,船行至京都城外三十里處,夜遇特大風浪,糧船沉沒,船工全部遇難。他隻身脫險,即去漕運司請罪報案。誰知漕運司官員,不問事故原委,不作勘察瞭解,不依條律論處,而是以錢為是,硬索罰金五千緡。”
王安石愕然,凝眸打量著膝前的嬋娟。
“賤妾得到音訊,傾其家產,攜金由江寧趕進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