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的用心。
韓維急步走進御堂,看見皇上站著迎候於軟榻旁,一股親切之感湧上心頭,急忙趨步向前。不待韓維跪拜於地,趙頊挽住韓維說:“持國先生,御堂之中當如在穎王府一樣,不必拘禮了。”
韓維激動更甚,執意跪倒,叩頭稟奏:“聖上,臣深夜打擾聖躬,實出於心焦如焚。三日來,數以萬計的流民湧入京都,塞巷蔽街,已使京都糜亂。皇城司不恤流民之苦,派出禁軍鐵騎揮鞭驅趕,死者遺屍於路,傷者嚎啕於街。大內紅牆之外,已有哭聲沸起。天子腳下,無恩有刑之舉,無異於撲火以油,久必釀成大禍。請聖上明思聖斷。”
趙頊雖然已從宦侍口中得知流民入京的訊息,但絕沒想到流民之數如此之多,遭遇如此之慘。他喃喃自語:“有如此慘情嗎?”
韓維接著稟奏:“陛下,臣今日午前,乍聞‘皇城司驅趕流民’之說,亦心懷疑異,午後微服出宮察看,方知實情慘於宮中傳言十倍百倍。流民悲悽之狀,目不忍睹;禁軍揮鞭之惡,觸目驚心。臣畏懼流民鋌而走險,更畏懼陛下臨淵不知啊!”
皇帝趙頊變得嚴峻,他拳擊軟榻,懷恨而語:“朕誤天下,誰誤朕啊?!”
韓維急忙說出自己思慮的應急之策:“陛下,當務之急,在於穩定民心,安撫流民,勿使流民由飢餓而滋事。臣所思有三,請陛下裁定……”
趙頊如溺水遇救,急忙挽韓維坐落於身邊的宮凳上,坦誠說道:“朕夙夜焦勞,苦於無活民之策,請先生賜教。”
韓維拱手:“臣所思之一:流民入京,迫於無奈,乞食求生,嗷嗷待哺,萬不能以皮鞭相加,如驅強盜,招致遺怨於聖躬。當於京都街巷之內,廣設粥棚,賑濟流民,若待賓客,以廣施皇恩。其所需糧米,由京都殷富之戶承擔,由皇城司奉命實施。”
皇帝趙頊點頭從諫:“善!流民湧入京都,意在使朕知其災難之情。朕雖無德無才以感動上天,以雨霖活百姓,但這稀米流粥之食還是應當供給的。”
“臣所思之二:現京都流傳‘上天示警’之說,雖不可全然相信,但卻反映黎庶懼災祈雨之心,此心背向,關係社稷安危。陛下當順應民情而用之。四月八日,乃佛祖生日,萬民敬佛祈雨之事,必然舉行。陛下當詔令京都十大禪院舉辦‘浴佛’齋會,並親率萬民祈雨。雨落,則陛下德動上蒼,民歡欣矣;雨不落,則陛下德在黎庶,民無怨矣。敬佛祈雨所需費用,陛下可詔令京都十大禪院自籌,由禮部奉命實施。”
趙頊點頭:“善!朕人事不修,上天已有警示,朕當率黎庶乞求於天,若能得霖雨三日,則旱情解矣。”
“臣所思之三是……”
韓維突然停語了。
趙頊驚詫:“先生何以如此?”
韓維離座跪奏:“臣將言不當言之語,特請陛下恕罪。”
“先生大膽直言,朕樂於聽聞。”
韓維再次叩頭:“陛下憂憫被災黎庶,‘減膳’、‘避殿’、‘施粥’、‘敬佛’,恐怕不足以應天變以安民心。願陛下痛自責己,下詔廣求直言,以開壅閉……”
“先生講吓去!”
韓維急忙從袖中取出一份草詔雙手呈上:“陛下,痛自責己,詔求直言,乃歷代明君英明之舉,必修人事,必,冶人情,必符天命。臣現任翰林學士承旨,已草詔成文,恭呈陛下裁定。”
趙頊移紅蓮宮燭於韓維近處:“先生辛苦了,請讀給朕聽!”
韓維遵旨讀詔:詔曰:朕涉道日淺,暗於政治,政失闕中,以幹陰陽之和,乃自冬迄今,旱饉為虐,四海之內,被災者廣。間詔有司,損常膳,進正殿,冀以塞責消變,歷日滋久,未蒙休應。嗷嗷下民,大命近止,中夜以興,震悸靡寧,永惟其咎,未知攸出。意者朕之聽納不得其理與?訟獄非其情與?賦斂失其節與?忠謀讜言囿於上聞,而阿諛壅蔽以成其私者眾與?何嘉氣之不久效也?應中外文武臣僚,並許實封直言朝政闕失,朕將親覽,求考其當,以輔政理。三事大夫,其務悉心交儆,成朕志焉!
韓維讀完,皇帝趙頊略思之後首肯:“善,朕所欲言,先生盡道出矣。‘意者朕之聽納不得其理與?訟獄非其情與?賦斂失其節與?忠謀說言囿於上聞,而阿諛壅蔽以成其私者眾與’幾句,尤得朕心底之思。請先生即行付有司頒行,以途朕願。”
韓維遵旨,欲起身離去,趙頊壓低聲音詢問:“先生以為此詔一出,司馬光會開口言政嗎?”
韓維對此詢問心頭毫無準備,不知如何回答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