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你老人家之手了。”
任媽聽懂了王閏之的叮嚀,要自己像烹製河豚一樣烹製杞菊。可烹製河豚之法自古有傳,精心除其毒液即可,這杞菊之毒何在?茫然不知啊!但大郎一顆為民解飢之心,是容不得自己畏縮退避的。她提起菜籃,坦然一笑:“季璋放心。這道杞菊菜也會鮮美絕倫,特別在大家飢腸轆轆的時候……”
蘇軾大笑喝彩:“任媽妙語,可傳千古!只有‘飢腸轆轆’,方可‘鮮美絕倫’。因果之理,金玉之理,不朽之理啊!”
王閏之、朝雲皆悟而大笑……
蘇邁在笑聲中急步走進庭院,把駙馬王詵從京都託人帶來的一封書信交給了蘇軾。
京都來信,一向是凶多吉少,人們的笑聲驟然沉落。任媽、朝雲帶著蘇迨悄悄地走進膳房,王閏之抱著蘇過又提起一顆驚恐的心,蘇軾坐在棗樹下那塊石頭上,用顫抖的手慢慢開啟信函。
駙馬王詵的這封書信寫得極短,且字跡潦草,似急就而成:東望密州,契交愈厚,仰思日深,旅人東行,匆促借駕致安。京都雲滾風急,冷暖難知,介甫復出已抵京師,且居東府,“晉江”悚然不安……
“晉江”是呂惠卿的籍貫。王詵借“晉江”兩字暗喻呂惠卿!
蘇軾霍地站起,高舉信箋,仰天呼號:“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啊……”
王閏之、蘇邁驚喜,奔至蘇軾身邊。蘇軾撫抱著妻子、兒子,形近癲狂:“季璋快看,邁兒快看!王安石復出上臺了,介甫又執掌權柄了……”
任媽、朝雲聞聲從膳房走出,蘇軾舉著信箋高喊:“任媽、朝雲,你們說,介甫重掌權柄意味著什麼……”
蘇軾顧自大聲說著:“意味著呂惠卿的失勢!意味著‘手實法’即將停止,意味著皇上對一年來朝政的不滿,也意味著我上呈的《奏狀》會有響動了!邁兒,這封信是誰帶來的?”
“通守劉大人說,是一個商人帶來的。”
“這位商人現在哪裡?”
“通守劉大人說,現已安排在驛站歇息,明天就來拜訪父親。父親若有回信致駙馬都尉,商人亦可帶往京都……”
“不!我現時就想會見這位帶來喜訊的報春鳥,與他舉杯共飲,祝賀介甫的復出執政!任媽,快制佳餚……”
任媽忍不住笑了:“大郎,現時咱家的佳餚,就是一鍋杞菊,尚不知是否會取人性命。”
蘇軾一下子從狂喜中醒悟過來,望著身邊忍俊含笑的家人,知道自己又“樂而忘憂”了。他頻頻搖頭,以示歉疚,拉起任媽的雙手笑著說:“我全然忘記此刻的所在所有了。任媽,還是你說得對,杞菊菜宴雖美,只怕京都的客人吃不慣,還是我們自家圍桌聚餐而歡吧!”
杞菊之餐,一次別開生面的晚餐。一張餐桌上,擺放著一隻盛滿野菜的青花瓷盆,青花瓷盆的周圍,是一圈盛滿野菜的青花瓷碗。蔥綠的色調,蔥綠的圖案,使人聯想,誘人垂涎。任媽,你精巧的手藝,創造了一個綠色的夢境。
這無疑也是一次驚心動魄的晚餐。王閏之搶著吃,不是為了填充飢腸,而是為了品味舌尖上的麻感、苦感和不測的預感;蘇軾搶著吃,不是為了證實古籍記載的靈驗,而是要爭得噎嘔、腹疼和不測的兇險。任媽眼睜睜地看著這對夫妻,老淚縱橫,這才是同心相求,同命相連;朝雲眼巴巴地看著這對夫妻,淚水盈眶,這才是真的愛,真的情,真的愛河不竭,真的情若連環。
杞菊之餐,一次有驚無險的晚餐。任媽在烹製時的三次鹽殺,三次清洗,已蕩盡了杞菊的麻味毒汁。朝雲已在品嚐中的三次噎嘔、三次香麻,已品出了杞菊根、苞、葉、乾的滋味:幹,硬而澀;葉,柔而苦;苞,脆而清爽;根,肉肥而甜香。
王閏之含齒而笑,抱著朝雲,拉著任媽,流著歡暢的淚水,連聲稱讚:“古籍記載靈驗,杞菊可食,味道精妙:苦中有點清爽,澀中有點甜香,下嚥時滯嗓欲嘔,但憋氣壓咽,入肚後就舒坦了。任媽,霞姑娘,你們好手藝,變杞菊為食糧了……”
任媽笑言:“大郎知書,書可解餓。邁兒,迨兒,你們大口吃,吃個飽吧。”
蘇邁、蘇迨頓長精神,端起青花瓷碗,狼吞虎嚥。
蘇軾捧腹大笑,隨即自嘲自答地吟誦起來:吁嗟先生,誰使汝坐堂上稱太守,前賓客之造請,後椽屬之趨走。朝衙達午,夕坐過西。曾杯酒之不設,攬草木以誑口。對案顰蹙,舉著噎嘔。昔陰將軍設麥飯與蔥葉,井丹推去而不嗅。怪先生之眷眷,豈故山之無有?
先生聽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