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寧靜,但別有一番情趣!在下這就回宮向太皇太后覆命,公在此的起居需要,就勞邢右司員外郎照應了。”
張茂則原是崇慶宮的供奉官,司馬光當年任翰林學士兼侍讀學士時,與張茂則常有來往,有著不淺的交情。但今日“榆園長亭”的會見,張茂則的熱情親切神態中似乎有著一種隔隱,對“過闕入見”的原委守口如瓶,未作絲毫暗示,連各乘其車也含有一種戒備。但此時的最後一句囑託,似乎暗示著邢恕身分的特殊。司馬光拱手向張茂則致謝,恭送這位年老的內臣帶領大內禁卒離去,把釋解“過闕入見”疑團的希望,寄託在邢恕身上。他心裡默默地叨唸著:“邢郎和叔,何許人耶?”
邢恕是半個月前由右相蔡確提名奏請晉升為右司員外郎的。按“元豐改制”的體制,右司屬尚書省,分管六部中的兵部、刑部、工部,並與左司同管開拆、制敕、御史、催驅、封椿、印房等事宜,已成為直接參與朝政處理的重要官員。太皇太后幾天前看到司馬光由登聞鼓院上呈的《乞開言路狀》後,十分欣賞司馬光在這份《表狀》中把皇帝趙頊在“變法”上與王安石區分開來的提法。這意味著司馬光肯定的,是皇帝趙頊的“勵精圖治”、“以致太平”;司馬光要否定的,是王安石的“專威福”、“行私意”。她心裡的一塊石頭落地,便急令右相蔡確按照司馬光上呈的《乞開言路狀》草擬“求諫詔書”,以匡正十七年來的“變法”缺失。蔡確不敢公開反對司馬光“廣開言路”的主張,更不敢公開對抗太皇太后速擬“求諫詔書”的諭旨,但在草擬求諫詔書中以“防止混亂”、“杜塞激烈之議”為由,設定了重重障礙。草詔擬定後,呈太皇太后審批,而且得到了恩准,遂於昨日清晨早朝中宣示於群臣,榜於延和殿。太皇太后也許要以“廣開言路”已付諸實施的行動安慰司馬光兩個月來二奏其事的忠心,也許另有所謀,便發出要司馬光“過闕入見”的詔令。蔡確看到這道“詔令”後十分慌恐,怕司馬光察覺他在《求諫詔書》中塞進的私貨,怕司馬光又有新的動作,更怕司馬光的出現又在京都黎庶中惹起“歡呼踴躍”的風暴,便把心腹邢恕派到司馬光身邊。
邢恕對司馬光的關照侍奉十分殷勤周到,親自安置住室,親自掃床理帳,親自捧水斟茶,甚為恭謙。在司馬光寬衣松履的歇息閒談中,向司馬光熱情地說:“晚生祝賀大先生數年積志已展。”
司馬光愕然。
“大先生‘廣開言路’之奏,已被太皇太后採納了。”
司馬康急忙詢問:“和叔何以得知?”
邢恕藉機恭維:“大先生高瞻遠矚,兩次奏言,但宰執大臣持見不一,太皇太后亦似有‘投鼠忌器’之慮。右相蔡確敬仰大先生為人,欽佩大先生之深慮,四處奔走,闡述大先生‘廣開言路’之奏乃當務之急,頗費心力。然曲高必和寡,好事須多磨,五天前太皇太后得大先生《乞開言路狀》,英明決斷,依大先生之所奏而行。昨日早朝,右相蔡確奉太皇太后諭旨,已宣示《求諫詔書》於群臣並榜於朝堂。”
司馬光神情專注地問:“群臣有何反應?”
“群臣情緒激昂,議論紛起,盛讚太皇太后的英明決斷,爭相揭露‘變法’十七年來的缺失弊端,若江河決堤,沸沸滔滔。當然,人心尚難一致。默而不語者有之,頹喪低頭者有之,搖頭浪語者亦有之。右相蔡確頗為一些人一時轉不過彎而憂慮。”
司馬光似乎相信了邢恕這些合情合理的談論,心裡暗自思忖:“過闕入見”之詔,也許就是為此事而發。他也對右相蔡確產生了好感,感謝蔡確在“廣開言路”上所作的支援和努力,遂捋須而贊:“右相蔡確,乃有膽有識之士。”
邢恕知道該收場了,便恭順地請示:“大先生,‘春官居’要為大先生洗塵小酌,懇請大先生賞光。”
司馬光點頭同意了。於是,邢恕引導司馬父子向膳廳走去。
司馬光走下樓梯,司賓吏鄭磊帶著兩名豔麗的女子急忙迎上攙扶,司馬光雖覺唐突,但還是入鄉隨俗地順受了。司馬光走近膳廳門口,絲竹之音在膳廳乍起,司馬光雖覺刺耳,但還是體諒了邢恕、鄭磊的熱情。他舉步踏進膳廳,官妓們靡靡柔柔的歌聲迎面撲來,眼前的情景著實使他目瞪口呆,舉步難移:洞房記得初相遇,便只合、長相聚。何期小會幽歡,變作離情別緒。
況值闌珊春色暮,對滿目、亂花狂絮。直恐好風光,盡隨伊歸去。
一場寂寞憑誰訴?算前言、總輕負。早知恁地難拚,悔不當初留住。
其奈風流端正外,更別有、系人心處。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