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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部分

令之美意以揚先帝之惠澤,厲公平之大道以合眾志之異同,天下歸心,黎庶歡愉,清平之治,即將顯現。今司馬大先生無端又啟釁端,名為匡正新法之缺失,實則訕謗先帝以抱怨。臣為左相,憂朝廷紛爭之再起……”

太皇太后已不知所措。

司馬光仍沉默不語。

張璪形同罵街的吶喊和蔡確的煽動,果然使一部分居於中間的臣子向章惇靠了靠,開封府推官張商英發出了貌似調解的悲嘆聲:“‘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古之常禮,孝之必然,今大行皇帝屍骨未寒,奈何匆促而輕議變更法度。”

章惇十分機敏,立即抓住有利於自己的形勢,直接抨擊司馬光的核心論點:“司馬大先生方才滔滔大論的根本,是罷廢保甲法、募役法和將兵法。這三項新法,事關京外州、道軍政大權,使司馬大先生極感堵心,欲先行罷廢而後快,操刀之準、之狠、之快,令人佩服。保甲法、將兵法功過如何?我也心中無數,姑依司馬大先生之說。可募役法的利害究竟如何?司馬大先生的高論未”必全然正確,你可以概括為‘其害有五’,別人也可以概括為‘其利有十’,天下任何法度均有利害,利多害少即為善法。募役法乃大行皇帝與王安石思慮兩年而創制,其意深焉……“

近日剛剛召回京都的劉摯怒吼出列,打斷了章惇的奏言,戟指章惇而吼:“章惇挑薄險悍,漁事王安石,以邊事欺罔朝廷,遂得進用;及王安石補外,又傾附呂惠卿,夤緣而至執政;復為蔡確所引,以至今日。自太皇太后陛下和皇帝陛下進用司馬光以來,章惇懷恨在心,便與蔡確結為朋黨,放肆強悍,凌侮沮害群臣。章惇不罷,朝廷不寧!”

王巖叟亦出列奏言:“章惇攀王安石而出,讒欺狼戾,承襲王安石桀騖不臣之惡習,竟於殿前質問太皇太后陛下批除諫官事,語涉輕侮,是以不欲威在人主也。乞行黜去。”

延和殿亂了,罷廢新法的爭論變成了罷廢章惇的聲討。章惇則毫無驚慌,一切似在意料之中,面對著越來越激烈地攻擊和彈劾昂首大笑:“這就是司馬大先生倡導的‘廣開言路’嗎?章惇勢孤,但決不屈服於勢之壓迫。”

司馬光不再沉默,應著章惇的笑聲轉過身來,神情從容,話語堅定:“司馬光從不倚勢壓人,也從不因薄慢侮辱而自屈。章惇大人所論,光願以理回答。”

延和殿亂哄哄的騷動終止了,支持者和反對者都靜了下來,望著這位齒髮無幾的老人。

司馬光的聲音仍是平和的:“募役法的功過利害,光以民心為倚是從,章惇大人以為此法利大於害,可詳加議論,今日不必匆忙結論而定其取捨。

“‘三年無改於父道’之論自然是正確的,先帝之法,其善者雖百世不可變也。若王安石、呂惠卿等所建、為天下害、非先帝本意者,改之當如救焚拯溺,猶恐不及。昔漢文帝除向刑,斬右趾者棄市,答五百者多死,景帝元年即改之。武帝作鹽鐵、榷酤、均輸演算法,昭帝罷之。唐代宗縱宦官求賂遺,置客省,拘滯四方之人,德宗立末三月罷之。德宗晚年為宮市,五坊小兒暴橫,鹽鐵月進羨餘,順帝即位罷之。當時悅愉,後世稱頌,未有或非之者也,朝廷當此解兆民倒懸、救國家累卵之際,豈能俟三年然後改之?況令軍國大事,太皇太后權同處分,是乃以母改子,非子改父也。

“奏舉諫官之事,當遵朝制、祖宗法度而行,司馬光決不例外。範純仁臨事明敏,不畏強禦;範祖禹溫良端厚,修身無缺。此二人職作臺諫,誠協眾望,不可因司馬光一人之故而妨礙賢者進路。司馬光願辭門下侍郎之位致仕閒居……”

司馬光在“募役法‘上心跡坦蕩的退讓,顯示了司馬光長者之風,出乎於群臣之意料,連章惇的支持者也瞠目結舌。

司馬光在“三年無改於父道”的關鍵爭論上,承認了傳統倫理道德的權威,卻大膽地衝破了傳統倫理道德的藩籬。他和王安石一樣,不為聖人之言所羈絆,只是比王安石溫和婉轉,顯示了異於王安石的恭順。

司馬光在“奏舉諫官”一事上的知錯必改,又與王安石不同。誰都知道,此時的朝廷離不了司馬光,但誰都感覺到,司馬光已承認了自己言論上的疏漏和過失。柔克剛啊!

章惇驚訝於司馬光的平靜和回答質問的坦直,突然對這位“贏老抱疾”、棉裡藏針的“陝西子”產生了敬畏。在蔡確、韓縝、張璪和一群支持者的沉默不語中,章惇品味著這場水火爭論的結果:誰也沒有勝利,可誰也沒有失敗……

章惇的思索未了,太皇太后的諭旨響起:“詔:唐淑間為左司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