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入,然而作為唐人,卻有著海納百川的胸懷和勇氣,允許被征服者與自己的信仰共存,共生,甚至相互影響、促進。
反觀天方教,只是透過短短的幾天接觸,已經在薛景仙心中留下了非常惡劣的印象。侍妾紅蓮對天方教的恐懼不是裝出來的,軍中流傳的關於天方教狂信徒,把所有非教徒視為獵物的謠言,也並非完全是空穴來風。這種殘酷而又偏執的教義,與薛景仙心中的儒家理念衝突甚重,越是與其接觸得多,越令他心生蔑視之感。
不是武力上的蔑視,而是作為文明對於野蠻的天生優越感,令薛景仙心中充滿了驕傲。即便安西軍今天真的打輸了,除卻逃跑與戰死之外,作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他心裡也沒想過自己其實還有投降和當俘虜這兩個選擇。因為那兩個多餘的選擇,不僅僅侮辱了他的一肚子文章,同時也侮辱了他身上的唐人血脈!
大食人的祈禱文很長,像蒼蠅一般沒完沒了。薛景仙只看了一小會兒,便有些不耐煩了。用手肘碰了碰王洵,繼續虛心求教,“這應該是個好機會啊。敵人都下了馬。咱們只要拿騎兵一衝……”
“此戰不是要將大食人擊敗,而是讓其心服口服!”關於封常清的戰略目標,王洵倒是理解得非常清楚,“安西軍只有這麼點兒人,即便獲勝,也沒力氣繼續向西開疆拓土了。而大食也算是個當世大國,據說國土、人口都與大唐不相上下。如果趁他們遠道而來,立足未穩就發起攻擊的話。勝算固然很大,但大食人輸了之後,卻未必對我軍心生畏懼。只有給他們一個機會,堂堂正正地將他們打個落花流水。才能讓他們徹底怕了,至少有整整一代人,不敢再主動向咱們起釁!”
“不戰而屈人之兵麼?封節度真是大手筆!”薛景仙反應一點兒都不慢,被王洵一提,立刻明白了安西軍的意圖。只是這個意圖是不是有些過於一廂情願?本著讀書人對化外蠻夷一貫惡感,他不太看好封常清的目標。
正準備再跟王洵探討幾句,對面的敵陣又發生變化。隨著數聲號角,所有將士從地上站起身,各歸原位。隨後,陣門忽然開啟,有個身高過丈,橫著量肩膀也足有六尺開外巨人,扛著把黑漆漆的彎刀,大步走了出來。
咚,咚,咚,隔著老遠,薛景仙幾乎能聽見對方腳步的節奏。端的是一步一個腳印,將地面踩得來回晃動。當然,這些都出於他的想象,西域的地面沒那麼鬆軟,大食巨人也不是蠻荒猛獸。但那撲面而來的壓迫感,還是令安西軍中很多人的呼吸為之一滯。
“噢,噢,噢——”巨人走到戰場中央,距離敵我雙方都兩百五十步左右,終於停下了腳步。將彎刀插到地面上,伸開沒有任何鎧甲保護的胳膊,用力敲打自己的胸口。“噢,噢,噢——”
如同野獸般的叫喊,迅速傳遍整個戰場。大食人聞之士氣高漲,跟著巨人的節奏齊聲呼喝。安西軍這邊計程車卒們則破口大罵,氣勢上卻明顯比對面稍遜了一籌。
“都什麼年頭了,居然還跟老夫玩這一套單挑的把戲?!”封常清終於被驚動,睜開雙眼,目中冒出一道寒光。“誰替我出去,把對面那個傻子給砍了!”
“末將願往!”沒等封常清把話說完,王洵的坐騎已經衝出了本陣。一邊策馬飛奔,一邊大聲喊道,“末將剛剛受了陛下破格提拔,無以為報。就拿這傢伙的腦袋來頂賬吧。諸位兄弟,千萬別跟我爭!”
周嘯風、趙懷旭等人本來已經衝離了本陣,聽到王洵後半句話,笑罵著兜轉了坐騎。只有宇文至不放心,遠遠地跟了上去,同時取下騎弓,將羽箭搭上了弓弦。
沒等王洵衝到戰場中央,巨人突然轉過身,拔腿就跑。一溜煙跑出老遠,又回過頭來,衝著王洵又跳又叫。
“哈哈哈哈!”看到此景,本來還為王洵暗捏一把汗的薛景仙等人忍不住哈哈大笑。正好奇間,又看到那個巨人拎著黑漆漆,側面鑲嵌了很多大寶石的彎刀,大步流星地走向了戰場中央。
這傻子要幹什麼?眾人微微一愣。旋即看到王洵也跳下了坐騎,將馬槊掛在了馬鞍橋側,單手拎起了一柄又像鏈子錘,又像流星錘的奇怪兵刃。
原來那看著像個傻子的巨人一點兒也不傻。居然不肯吃敵人在馬上,自己在步下的虧,所以才撒腿跑遠,然後背靠著自家大陣提出了抗議。而王洵雖然不懂大食話,卻從巨漢的舉動上,猜到了他的意圖。所以才跳下了坐騎,選擇與對方公平步戰。
他腰間的橫刀剛才借給了薛景仙,所以此刻手邊只剩下了高適所贈的鐵流星可用。而對面的大食巨漢也算身經百戰,一眼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