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心無旁騖。但是後來我才觀察得知,上海的一切對她而言都太震撼了。這裡的一切都是那樣的目不暇接。連街上隨便一個女子走過,光那一身衣服都可以讓她琢磨半天,更何況是整個上海,中國最先進的城市。
小梅有些近視,但是她不愛戴眼鏡。原因很簡單,眼鏡很貴,所以她需要時才會拿出來戴上。我記得我曾在臺灣幫她買過一個鏡框,要她自己在大陸配鏡片。光是鏡片,她琢磨加比價、殺價就花了她好幾個禮拜。可是到了上海就不一樣了,往常一收工上了車,依照慣性,我跟她就會閉上眼睛一路睡回飯店,可是在上海,尤其到了晚上,她就會把眼鏡戴起來,望著窗外林林總總的夜景驚聲連連,彷彿覺得上海的一切都是可供玩味的電影畫面。
有一天不拍戲,她一人去了當時最時尚的華亭路。一去去了一天,這是很少見的。以前不拍戲時我放她假,她總是出去幾個鐘頭就回來。她總是說:“也沒什麼地方好去,也怕你一人寂寞。”可是這次一去去了一天,我擔心了。回來時,我的天啊!她拎著大包小包直奔到我房裡,一件件拿出來,興奮地問我這一件好不好看?那一件多少錢。最驚心動魄的是,她還買了許多跟我很像的衣服及鞋子,但是價錢都比我在別的國家買時至少少一個零!!也許我的懷疑沒錯,人是會變的。
我不到大陸拍戲時,她都在幹些什麼呢?她總是去打一些臨時工,譬如餐廳啦、洗頭店啦。好像她平常的生活就是等待,等我下一次對她的召喚。我問她,她到底對什麼事情有興趣?她說化妝。於是我就介紹她去學。但這一類工作在大陸,或者起碼在她老家的人們觀念裡,實在稱不上高尚的職業。
有一個我拍戲時很照顧我跟小梅的攝影師,開了一家廣告公司。這位攝影師平常就誇讚小梅工作態度認真,於是我就順勢幫小梅介紹去上班。2000年,我幾乎都在忙著出唱片,來內地也大都只是待個幾天,但她還是請假來幫我。我問起她新工作的情形時,她說她剛開始進去時,很多人都因為她來自鄉下而瞧不起她,認為她沒學歷,什麼都不會。但是她每天都比別人早去公司半個小時,替每一個人倒垃圾、收拾整理。下班也最晚走,一方面是因為可以在公司洗了澡再回去,另一方面是可以把白天別人教她的計算機等東西再複習一遍。而她跟同事們最多的話題,就是她那些同事們眼中的我們這些明星們的一些點滴生活。我很高興也很驕傲她的努力。
去年我接拍由漫畫《澀女郎》改編的電視劇。簽約時,拍攝地原本定在臺灣,但沒想到快開拍時卻又決定把主要拍攝地移師到上海。當時我並不恐懼,甚至還有些高興即將又有小梅的陪伴。當晚我便打了電話給小梅,可是沒找到她,我送她的呼叫機已經停止使用了。我打了很多的電話詢問她的下落,可惜都找不到她,最後我還甚至動用了我媽寫一封信到她山西的老家去問。
過農曆年時,她一如以往地打來電話拜年,我興奮地跟她相約到上海拍戲,但她拒絕了。
這是她跟我相處以來第一次拒絕我的要求!過去五年來,任何從小到大的事她都是聽我的。我快瘋了,立刻打電話給我的經紀人說我不能去大陸拍戲了,因為小梅不幹!
經紀人問我有那麼嚴重嗎?我毫不考慮地說:“是的!沒有小梅,我無法在外地拍半年的戲!”過年後,我又請我媽媽跟她說,請我的經紀人跟她說,請她最崇拜的黃磊跟她說,但她都堅持不能來……當時她說的理由是:“現在公司真的需要我,會計剛剛辭職。我在公司很重要,我一下走了,對不起老闆,很多事情無法交代。”
三月份我去北京做宣傳,一進飯店就看到她穿了一身算得上流行的衣服,剪了個利落的短髮坐在大堂等我,身旁還是不忘替我拎了兩瓶礦泉水。我跟她去吃了飯,在我還沒開始發功勸說時,手機鈴聲響了,我以為是我的,卻原來是她的手機。掛上電話,她很不好意思地說她有了新的手機,所以把呼叫器停用了。她還說她交了一個男朋友,想結婚了。我差點沒噎著。是啊!我為何從沒想過小梅是該交個男朋友了?我為何沒想過她早已遠遠超過她村裡人認為的論及婚嫁的年齡?我為何從沒想過她也會有任何一個正常女人的正常需求……應該這麼說,我一直以為她是我!
她承認她跟男友分不開,我可以理解;她說如果辭掉現在這份工作,很難再找到一份像它一樣穩定的工作,我可以理解;她說她熬了很久,也吃了很多的苦才慢慢在這家出名的廣告公司裡上了軌道,而且她還學會了很多東西,甚至可以在拍廣告片的片廠裡喊“5、4、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