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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手中。如果穆基姆發現了,他會很生氣,對我母親說如果我吃了,他就不讓我走出地窖。身為男孩,他有權控制我做什麼,不準做什麼,無論我母親怎麼跟他對著幹。不能和朋友到外面玩是我無法忍受的,於是我就極不情願地把糖果給了他一些,然後跑出去玩。

我還小的時候,經常聽到“度和塔拉克”這個詞。這是一個常用的貶義詞,翻譯過來的大致意思是“連個女孩都不如的東西”。當然,我是非常討厭這樣的說法的。有一次,我還不到5歲,一個堂兄說我是度和塔拉克,還命令我給他泡茶。我站了起來,面對滿屋子的人,雙手叉腰,回答他說:“堂哥,我給你泡茶可以,但以後你再也不能這麼叫我了。”在場的人被我這句話逗得鬨堂大笑。

我也曾聽到父親親口對我說這個詞,不過也就那麼一次。那天,他在花園裡組織一場政治集會,想跟大家分享一些新聞。他在樹上裝了大喇叭,自己對著話筒說話。那是我們小孩子第一次聽立體聲,所以很好奇,就悄悄潛藏到樹邊偷聽,儘量靠近喇叭而不被發現,但很快我就聽得煩了,開始發出吵鬧聲。當時父親正在講話,被我的尖叫聲打斷了。他停了下來,朝我們轉過身,盯著我看。我一下子愣住了,一動不動,彷彿過了好幾分鐘,接著便聽到父親咆哮:“度和塔拉克!丫頭們!走開,你們這群小丫頭!”我們拼了命地跑。那之後,我非常怕他,甚至都不想再見到他。幾周之後,我甚至還擔心他要是看見我一定會生氣得想殺了我。

在我童年的幻想中,我根本沒料到很快被殺的那個人是他,也沒料到我的金色童年很快就這樣殘酷地結束了。

親愛的舒拉和莎哈扎德:

我是在20世紀七八十年代長大的。我知道那段時期對你們來說可能有點遙遠。那時,世界各地政治變革此起彼伏,阿富汗人民正飽受來自蘇聯和無法無天的伊斯蘭教聖戰游擊隊頭領的壓迫之苦。

在那些歲月裡,阿富汗人民和我童年的災難剛剛開始。革命爆發時我才三歲,正是一個孩子需要愛、安全感和家庭關懷的年齡。但是,那時候我大多數朋友的父母都在討論移民去巴基斯坦和伊朗,準備到這兩個國家避難。家長們所說的許多東西,像坦克和直升機,孩子們聞所未聞,只是在一旁聽。

我們無意中聽到一些諸如“侵略”、“戰爭”、“伊斯蘭教聖戰游擊隊”的詞語,但我們全然不懂它們的含義。雖然孩子們不懂,但從母親在夜裡緊緊抱著他們的方式來看,隱約覺察出有什麼不對勁。

我很高興你們不用經歷那樣風雲變幻的時局,不用擔驚受怕。作為孩子,本來就不該承受那樣的苦難。

摯愛你們的媽媽

痛失父親

1978年

1978年,伊斯蘭教聖戰游擊隊員和蘇聯人開始在阿富汗採取軍事行動。當時仍是冷戰時期,蘇聯迫不及待地希望展示自己的實力,與此同時還企圖實施一個擴張計劃。阿富汗剛好位於莫斯科和巴基斯坦溫水港之間,蘇聯早就想把海軍艦隊停放在那裡,因此它很想控制阿富汗,便開始發揮大國的影響力,以達到這一目的。最終,它入侵了阿富汗。

之後幾年,阿富汗的戰士,也就是眾所周知的伊斯蘭教游擊隊員,擊退了蘇聯人,成了民族英雄。但此刻,在人們的心目中,這些游擊隊員只不過是反對政府的叛軍,活躍在北部的巴達赫尚省。

喀布林的政權再次發生變動。篡奪王位、迫使國王流亡國外的達烏德當總統和哈菲祖拉 · 阿明接管了政權。緊接著塔拉基成了阿富汗第一位由蘇聯支援的總統,但幾個月之後,蘇聯政府方面下令,讓阿明殺了塔拉基。

阿明接管了政權,他是阿富汗歷史上最殘忍的總統之一,統領著一個蘇聯扶植的恐怖政權,逮捕和嚴刑拷打是家常便飯。他試圖清除一切反對政府或者敢於對他說不的人士,包括知識分子和宗教領袖。這些人要麼在夜裡從家裡被帶走,要麼直接被送到阿富汗最大的監獄——普利查希監獄,要麼面臨審問和嚴刑逼供,要麼乾脆被丟進河裡。那段時期,阿富汗的河流暴漲,就是因為堆滿了成千上萬的屍體。這些人均遭到無緣無故的謀殺或者審判。

在這樣的白色恐怖時期,父親依然堅守崗位,力圖幫助巴達赫尚省渡過這一難關。儘管面臨酷刑和監禁之虞,他依然保持言無不盡的本色。或許政府知道,留他一條活命比讓他死更有用,所以後來就命令他回到自己的省份,讓他平息伊斯蘭教游擊隊員之亂。政府跟他講得很清楚,完不成任務就是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