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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序/王躍文

我曾拾人牙慧說過這樣的話:小說除了人物名字是假的其他都是真的,歷史除了人物名字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所以讀歷史,總得把眼睛擦得亮亮的才行。譬如唐太宗李世民,一旦登基,即命宰相將自己 〃淡妝濃抹〃,把一場刀光劍影的龍椅之爭,悄悄演化成小說家筆下的野史曝言。儘管中國有著〃秉筆直書〃的治史傳統,卻並不妨礙帝王們要挾史家採用小說筆法。上述皆謬論,算不得正經話。

我於歷史甚是無知,偶爾讀讀就總覺得歷史比小說好看。歷史肯定有假,假也有假的藝術,能從堂皇的文字中讀出假來應是最大的快事;歷史畢竟有真,真的歷史讀了不至於讓人太糊塗。我在拙作《大清相國》裡寫到一個假阿哥四處行騙,所到之處督撫無不奉上金銀財寶。有人讀到此處,偏說我影射現實,因為媒體上常有冒充高官子弟的騙子暴光。殊不知我寫的這個故事原是有史可證的,事出康熙年間。

劉緒義的新著《歷史給誰來釀酒》是部長篇歷史文化評論,所論的主角是曾國藩。關於曾國藩的研究,早已是當前中國的顯學了。諸多小說、論著及難以分門別類的印刷物封面都赫然印著〃曾國藩〃三字,舉凡曾國藩的做官、做人、治學,或者智謀、權謀,或者心術、相術,都成了出書的噱頭。我對曾國藩的些許瞭解,完全得益於唐浩明先生的小說《曾國藩》和他關於其家書、奏摺的評點。唐浩明是研究曾國藩的大家,他對於這位古人及其相關歷史、文化的研究切入得深而且實。

那麼緒義又能講出什麼新意來呢?緒義講曾國藩,或許有著先天的優勢。他本來就是曾文正公同鄉,他講曾國藩自然多了份與眾不同的鄉情。鄉情也許能夠消解許多歷史的誤會,消解許多局外人的隔膜。緒義自己說,他多年來留心一切有關曾國藩的史料和研究,多緣於鄉情。讀緒義筆下的曾國藩,有種講述自己鄰里家事的親切。很多歷史人物被諸多正式史料、外界傳說勾畫出來的形象,同鄉鄰們口碑中的形象相比大有出入。當然說不上哪種形象更真實,但至少是不同的眼光和視角。緒義這本書正好給我們提供了新的眼光和視角,這種關乎鄉情的研究動機,姑且稱之為〃史緣〃。

眼光和視角不同,看到的映象自然不同,或許這就是人們習慣上說的史識不同。緒義在這部書裡,並不是一開始就先驗地把曾國藩當作高官、學者、統帥來對待,而是從他的生存境域切入,首先把他還原成一個人,一個普普通通的鄉鄰。書裡寫曾國藩的朋友,寫他的對頭,寫他的同事,寫他的上司;也寫他們之間的相處言談,寫他們的嬉笑怒罵。這樣的眼光和視角看曾國藩,就沒有既定的意識形態,沒有通常的觀念在先。我們開啟這部書,就好像開啟自家的一扇門,看到的是一個很隨和的鄰里知己。作為一部長篇歷史文化評論,緒義在講曾國藩時,就好像把自己平時細心觀察、深思熟慮之後的想法,說給一位老鄰居、好知己去聽。幾分親和,幾分頑皮,又有幾分辛辣。這部書既不是小說,又不是歷史,卻充滿了閱讀的趣味。

緒義平時看上去有些狂狷氣,骨子裡卻是謙謙君子。自言湖南有唐浩明先生,誰來說曾國藩都會有李白式的尷尬:〃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 可見,說曾國藩,對於緒義來說,本身就是一種挑戰。儘管如此,可緒義還是以其智慧與膽識,從一個新的層面去闡釋那個時代,讓我們對曾國藩及那段歷史,有了一個新的視角……

2007年冬於長沙鹹嘉新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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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節:引子(1)

引子

歷史給誰來釀酒,這確實是一個問題。

然而這個問題卻一直被人們或忘記、或忽視、或有意迴避掉了。

釀酒者說

易中天先生提出,〃歷史是可以用來釀酒的〃,《三國演義》就是歷史釀的酒。這個比方很生動,但問題是歷史給誰來釀酒的?

眾所周知,酒有很多種:白酒、黃酒、啤酒、葡萄酒、藥酒、雞尾酒等等。根據酒的生產方式,又大致可以分為三種:一種是蒸餾酒,如我國的白酒(俗稱燒酒);一種是發酵酒,如我國的黃酒、古代的葡萄酒;一種是勾兌酒,如西方的雞尾酒、我國的藥酒。不同種類的酒不僅製作方式與工藝完全不同,其原料也各不相同,因此酒的風味完全不同,其營養價值也有高下之分。酒是用來給人喝的,而不同的人所喜好的酒也各有千秋。因此,釀酒者都會在釀酒之前就想好自己所生產的酒是拿來給哪些人喝的。同樣的,倘若用歷史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