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重,甲於天下。每田一畝,自一石五六鬥至二石不等,除去佃戶平分之數與抗欠之數,計業主所收,牽算不過八斗。而額徵之糧已在二斗內外……業主只獲其二耳……百姓怨憤,則抗拒而激成巨案,如湖廣之耒陽、崇陽,江西之貴溪、撫州,此四案者,雖閭閻不無刁悍之風,亦由銀價之倍增,官吏之浮收,差役之濫刑,真有日不聊生之勢。
二曰盜賊太眾,良民難安也……臣嘗細詢州縣所以諱盜之故,彼亦有難焉者。蓋初往踩輯,有拒捕之患;解犯晉省,有搶奪之患;層層勘轉,道路數百里,有繁重之患;處處需索,解費數百金,有賠累之患。或報盜而不獲,則按限而參之;或上司好粉飾,則目為多事而斥之。不如因循諱飾,反得晏然無事。以是愈釀愈多,盜賊橫行,而良民更無安枕之日。
三曰冤獄太多,民氣難伸也……臣考定例所載,民人京控,有提取該省案卷來京核對質訊者,有交督撫審辦者,有欽派大員前往者。近來概交督撫審辦,督撫發委首府,從無親提之事;首府為同寅彌縫,不問事之輕重,一概磨折恫喝,必使原告認誣而後已。風氣所趨,各省皆然。一家久訟,十家破產,一人沉冤,百人含痛,往往有纖小之案,累年不結,顛倒黑白,老死囹圄,令人聞之髮指者。
上述三條,不難發現,既是當時風土突變的根本原因,也是廣西革命之背景。
咸豐元年,新皇帝繼位。歷史上的咸豐皇帝被公認為〃平庸〃,也就是說算不上好皇帝,也談不上是昏庸的皇帝。事實也是歷史上絕大多數的皇帝都很平庸。但新皇帝登基,總有一番新氣象,曾國藩的這一疏正是這一新氣象下的產物,猶如萬馬齊喑之時突然爆發出一聲巨響。這一年的十二月十八日,曾國藩以獨特的眼光,向皇帝陳述了民間這三大疾苦。銀價太貴,錢糧難納;盜賊太眾,良民難安;冤獄太多,民氣難伸。應該說,作為一個站在清政府立場上的侍郎,他所說的這三大民間疾苦是真實的,反映了當時的民意。這一點毋庸置疑。
先看銀價太貴、錢糧難納這一大民間疾苦。曾國藩以蘇州、松江、常州、鎮江、太倉為例,給皇帝分析了其糧食稅收之重。一畝田產稻米一石五六鬥至二石不等,除開佃戶平分及拒不交納的數目外,種田人平均收入不超過八斗。應徵二斗左右,漕斛、幫運費各二斗,這樣只剩下二斗。問題還不在這裡,如果這應交的六鬥是交實物即糧食的話,老百姓還沒什麼話說。問題是,當時收米者不多,一般都是折算成銀子上交。這樣,裡面就有一個看不見的黑洞在,因為把糧食折算成銀子,這個換算價由政府說了算。政府把銀價定高一點,那麼所收的糧食其實就多了。由於政府不收糧食,老百姓還得先把糧食賣了換成錢;而糧價歷來極賤,這樣老百姓在賣糧時先吃一道虧;然而,政府還不收錢,還得把錢兌換成銀子,老百姓又吃第二道虧。這樣層層兌換就等於層層盤剝。一般情況下一石米賣三千錢。過去一兩銀子可兌換一千錢,一石米就可得三兩銀子;而今銀價高,一兩銀子可兌換兩千錢,這樣一石米就只能換得一兩五錢銀子。因此,表面上政府稅收數目不變,但暗地裡卻增加了一倍。這樣一來,許多老百姓就交不起糧稅。由於交不起糧稅,地方官員要麼施以酷刑,要麼只能謊報歉收,前者則貽害百姓,後者則貽害國家。有的地方還出現了上半年就開徵下半年的稅,今年就把明年的稅徵完了。這樣,繼任者一來就面臨著一個很大的缺口,為了堵缺口,後繼者更加肆無忌憚。株連親戚甚至強迫鄰居代交稅款的事情常有發生。這一大民間疾苦顯然是政府政策方面的問題導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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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節:風雲突變(3)
再看盜賊太多、良民難安這一條。
自古以來,廬州、鳳陽、潁州、亳州一帶是強盜出沒之地。最近強盜之風越來越熾烈,大白天搶劫姦淫,抓人綁票的事情時有發生。老百姓告到官府,官府派人緝拿,而地方上的頭領卻欺騙說強盜已經逃走了。於是官兵便縱火燒燬一些附近的民居,示威一番走了,或者殺掉監獄裡的囚犯來冒充一下。強盜不僅沒逃走,老百姓早已是傾家蕩產。有時盜賊還和官府勾結,即便抓到了盜賊也被收買一通放了,更有甚者,還有的將無辜百姓誣為盜賊一夥,將他們抓起來關進監獄。四川陝西的盜賊首領就是這樣的例子。南方則會匪猖獗,十家之中三家都是賊匪,一些良民也被迫入夥。地方官卻欺瞞成性,原因之一就在於會匪太多,即便抓到幾個,在押解途中多半又被劫走;而辦案所需經費也是地方官頭痛之事;倘若報了案而沒有限期破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