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不過,事物總有兩面性,這種好運氣,對於一個想有些作為的皇帝來說,實實又不是好運氣。倘若把白蓮教的事情平了,論起功來,也算是大功一件呀;或者說把洪秀全滅了,更是中興之主了。最好是父親的事、兒子的事,都在自己手裡乾脆利落地做了,豈不更好。
所以,說來說去,還得要怪道光帝走背運。碰到這樣的時代,落到這樣的結果,真是算他倒黴透頂了。他死了,後世歷史學家還要誇大他如何的虛驕,用漫畫的方式來給他繪像。
好皇帝、壞皇帝的標準,道光都算不上。看來,只能用別的標準了。問題是,別的標準又還沒有建立起來,我們還只有套用這個標準。既然這樣的話,我們還是不能抹殺他的功勞。至少一點,他還是平定了新疆伊斯蘭教張格爾的叛亂。張格爾的叛亂其實不亞於洪秀全,他的聲勢同樣是很大的,一口氣連續攻佔了南疆四城,讓道光帝花了四年時間才把他平定在天山腳下。對外,他至少還搞了一次禁菸運動,開了中國與西方正面禁毒鬥爭的先河,從正面和反面都讓人們知道這毒是沾不得的。
現在回想起來,功也好過也好,好也好壞也好,再來評說都是馬後炮了,徒給我們增添感嘆。不過,發出一聲兩聲感嘆也許還是有用的。道光帝留給我們最大的感嘆就是,他這個皇帝做的太久了,一做就是30年。
按中國皇帝的平均在位時間來算,這個時間不長不短,沒什麼好說的。然而,問題是這30年對於中國來說太寶貴了。
這30年,西方已經完成了資產階級革命。革命帶來的好處是有目共睹的。一個顯著的現象就是民主制度的建立;一個直接的後果就是由科學技術充實起來的以強大國力做後盾的軍力。而此時的道光帝連英國來自何方都不知道。他心目中只有他的〃國體〃,以及在這個國體之下的自我映象:〃上不可以失國體,下不可以開邊釁。〃天朝威儀,君臨萬方。歷史在此時仍然是靠一種慣性來運動的。這就導致了,西方打進來後的幾年甚至更久的時間內,這個慣性仍然沒有被打破。
應該說,這個時候是最需要〃革命〃的了,日本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甚至稍後才開始〃明治維新〃的。我們也並不是沒有〃革命〃,也〃革命〃了。迄今尚被稱之為〃農民革命〃的太平天國也就萌芽於這個時候。
為什麼同樣標明為〃革命〃,結果卻大不相同呢?這恐怕是一個值得進行探討的大課題。換句話說,為什麼此時的中國沒有出現〃資產階級革命〃而是〃農民革命〃呢?二者究竟有何本質差別?
。§虹§橋書§吧§
第69節:苦命皇帝(下)(1)
苦命皇帝(下)
上述問題既是歷史學家所不能迴避的問題,也是革命家不能不作出解釋的問題。可能還輪不到我等來做出回答。但既然提出來了,雖不必去做一篇博士論文來研究,但也不妨提出我自己的思考。
在我看來,這裡面更深層的原因恐怕還出在我們自己的歷史映象上。
中國人根深蒂固的潛意識裡是向後看,而不是向前看。向後看,看什麼?看歷史。歷史當然是值得看的,因為它是鏡子,自己是什麼樣,照一照鏡子就都知道了。這就是歷史的妙用。問題是出在歷史這面鏡子上。它不是玻璃的,也不是透明的。中國古代的鏡子習慣用銅鏡,看起來比較模糊。而歷史這面鏡子正好與此類似,它是用水做的,或者說是用金屬做的,是可以變形的。這就有點類似〃哈哈鏡〃。心態正常的照出來可能問題不大,心態不正常的就會照出問題來。
而過去的皇帝多數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要不就是生於草莽之間,崛起於人肉之中。他們看自己,形象總是很光輝很偉大的,就連朱元璋這種人都以美男子自居。你不敢說〃光〃,〃禿〃之類字眼,甚至連與〃僧〃字諧音的〃生〃、〃笙〃等字眼也要小心。用字尚且如此,那麼,照鏡子就更不用說了。一個長得醜的人自然不大願意照鏡子,但是,人心是一面鏡子呀,這人心你又看不到,摸不著,你總不能下令禁止吧。因此,中國便有了一個悠久的傳統,叫做得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如何來得民心呢?手段固然很多,比如搞一些民心工程啦,花錢來收買啦,都可以。問題是這些手段措施必須是在名正言順的情況下才可實施呀,名不正言不順怎麼辦?把自己粉飾一下不就得了。古人有很多先例在前面,比如劉邦,都說是〃劉三〃,大名都沒有一個,然而,他生下來就不凡呀。他母親睡在湖邊,夢見與神相遇,一時間電閃雷鳴,天昏地暗,他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