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輝見才短短月餘的功夫,崔季陵就又瘦了一圈。他身上的那件墨藍色直身先時穿著還很合身,但現在卻顯得空蕩了很多。
周輝是從甘州的時候起就一直跟隨崔季陵的。原本只是寧王府一名籍籍無名的侍衛,做錯了事要被攆離王府,是崔季陵留下他隨侍身邊。後來戰亂時又對他委以重任。
可以說,若沒有崔季陵,就絕對沒有現在的他。是以他心中對崔季陵非但是有再造之恩,也有知遇之恩。早就將崔季陵當成自己的父兄一般來看待。
現在看到崔季陵這般模樣,他止不住的就覺得心中一酸。待要張口安慰幾句,卻也知道近來接二連三的那些事對崔季陵的打擊有多大。正是要他慢慢的淡忘那些事,如何現在還能貿然提起,揭崔季陵心裡的傷疤?
於是話到嘴邊轉了個彎,恭敬的問道:“不知大都督叫我過來有何事吩咐?”
☆、第110章 安排退路
崔季陵對周輝點了點頭,示意他坐。
待周輝坐下之後,他方才慢慢的說道:“我叫你來,是想趁著現在兵權還在我手中,皇上和薛太后還忌憚我,給你們安排一條退路。”
周輝聞言大驚。立刻就起身從椅中站起來,著急的問道:“大都督,您這是......”
不過他後面的話還沒有問出來,就被崔季陵打斷:“你坐下來,聽我說。”
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相隨多年,同上過戰場,出生入死數次,名為上下屬,但崔季陵心中其實早將周輝當成自己的弟弟來看待,是以在周輝面前他沒有在外人面前的冷漠,反倒說話做事都比較隨意。
“崔皇后現在已經薨逝,四皇子年紀太小,也稟性惡劣,難當重任。”
見周輝要說話,崔季陵右手往下微壓,做了個阻止的動作。然後他才繼續說了下去,“且太子母系乃薛太后一脈,皇上現如今又重用衛國公薛明誠。早時便令文官放出風聲,要將調兵權劃歸兵部管轄,讓我大都督府只有統兵權。若真讓皇上如此做,那往後我大都督府就要看兵部的臉色行事了。”
“不過暫且因著邊境未清,國內亂黨未靖,皇上才不敢對我等輕舉妄動。但一旦等到河清海晏之時,皇上必定容不下我們。我想過了,趁著他們現在還不敢對我們輕舉妄動之時,你們都離開京城,回到邊關任職。一來往後不管太平與否,邊關肯定也一直需要有將士守護,二來遠離京城權利之地,對皇上威脅減小,這樣可保你們往後性命無虞。至於權勢富貴,雖然比不上在京裡,但在邊關擁兵自重,無人管束你們,也自是瀟灑。只是一樣,凡事都要有個度。軍規紀律不能犯,也不得擾民。”
非但周輝,京畿幾大軍營裡也有好多他的心腹。若往後皇上要對他下手,勢必也容不得他這些心腹。但這些心腹都是這些年跟隨他在戰場上出生入死過來的,他想為他們鋪好後路。
周輝一聽他這話,立刻就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去。
“大都督,您,您這是,做什麼?給我們都安排了退路,那您自己呢?到時只剩下您一個人,皇上還能再忌憚您?”
若僅僅就崔季陵一個人,皇后和薛太后有什麼好忌憚的?他們忌憚的是他在軍中的威信,以及軍中大將都是他的心腹之人。
而現在,大都督這分明就是在安排後事啊。
原本以為得知夫人已死,崔季陵雖然痛苦消沉,但隨著時日的推移他肯定會慢慢走出來的,但現在看來,他壓根就走不出來。
他已經存了必死的心。
“大都督,”想到這裡,周輝的聲音都哽咽了起來,“您可得想開些。夫人的事,不是您的錯。”
崔季陵唇角微彎。想要笑,但到底還是一點兒笑意都擠不出來。最後他頹然的靠在椅背上,面上神情蒼白且憔悴。
婉婉的事,不是他的錯?
確實,從頭到尾,婉婉的那些事都是孫映萱和崔華蘭等人密謀出來的,但是他依然還是不能原諒自己。
如孫映萱那時所說,他心裡其實也沒有那麼信任婉婉。他甚至,面對著婉婉,哪怕是卞玉成的時候,他心裡總會有一絲自卑。
所以當年很容易的就相信了那封信和那封休夫書的事,而沒有一直追查下去。反而被混淆視聽,只一直找尋卞玉成的下落。
還有,跟送婉婉入京的那輛馬車擦身而過,領兵攻入皇宮,卻是間接的逼死婉婉跳水自盡,乃至後來,他甚至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吩咐人將婉婉的遺體扔到了亂葬崗去。
樁樁件件,哪一樣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