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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一同,除卻偶爾有時調班守夜,其他時間幾乎都在一處,說說笑笑每一日也算過得飛快。在馬廄做活的下僕皆是男子,大抵是見她們年紀小,又不復男孩子的力氣與精力,偶爾避著劉嬤嬤,還算額外照顧她們兩個。劉嬤嬤性情不好,有時見人做活出了差錯,動輒打罵,但有那些男孩的庇護,她們兩個的日子倒也不大難過。

臨霜的心中卻總是隱有遺憾。

一開始,她總是無法接受這猝來的新名。但時日一久,便也聽得習慣了。讓她真正有些難過的,是她擔憂若一直這般下去,她便再不能接觸那些書文詩詞。大抵已有兩個月,她不曾碰過筆墨,望著自己日漸粗糙的雙手,她總是害怕,總有一天,她連如何握筆都不再記得。

若是那樣,爹爹一定會很失望吧。

他一向最希望自己可以讀書。希望自己不會像那些普通的農婦。

輕撫著自己的襟口,臨霜感到衣襟中那一方貼膚的手帕。

那是爹臨終前,親手送給她的最後一樣東西。每當她迷茫,就會安慰自己,那帕子上有爹的氣息與溫度。

又過了一個月左右,京州終於入了暖春,不再似先前那般冬寒。臨霜與秋杏自馬廄做活,也不必再同冬日一般畏手畏腳。這一天午後,陽光和暖,春桃微飄。臨霜與秋杏正自廄旁憩睡,迷濛間卻有一個熟悉的嬌音透入耳膜。

“嬤嬤,二少爺讓我來吩咐,廄裡那匹盜驪馬,明日必須要替二少爺留著。那馬現今如何?可還健碩?”

“哎呦!這還不好說,湘月姑娘快坐會兒,我這就去替姑娘瞅瞅!”

……

聲音嘈嘈切切的,擾人清修。秋杏迷迷糊糊間揉開眼,視線登時躍近一道青影,正是當初被分在西院二房的湘月。

原來三月前湘月被分入西院漪瀾苑後,一開始本為粗使的三等奴婢。但她長相頗好,又嘴甜乖覺,加上身上有金銀各處打點,很快交上了漪瀾苑中的掌事奴婢,被提到了二等入了內苑,分替一等婢做些細使與傳達訊息的活計。而今她在各院中也時常出面,同這些下等的丫頭嬤嬤們也便熟絡,自然也不乏人趨奉。

秋杏不願和她交面,遂打見了她起,便推醒了臨霜欲要回避。然而還未等她們退開,不想湘月卻已發現了她們,傳出一聲謔笑。

“呦!這不是秋杏臨霜?我們一批入府丫頭裡最優的兩個,怎麼睡在地上?”

秋杏與臨霜無奈停步,猶疑了片晌,無奈轉身。

湘月旋即嗤了一聲,“這才幾個月沒見吶,你們兩個怎麼曬成這樣?嘖嘖,身上居然還有馬糞,可真夠髒的!”

儘管臨霜與秋杏容貌再好,但終日在馬廄操勞,自是不能同精妝細扮的湘月相及。她們不願生事,也心知憑湘月而今的品級,她們更是得罪不起,故強忍了一忍,未說什麼便轉身欲走。

“站住!”湘月卻不願就此放過,斥聲喝住二人,“你們兩個,見了我,該說什麼?”

定了定,臨霜咬了咬唇,回身,“湘月姑娘好。”

秋杏本不願搭理,奈何臨霜一直拉扯,也瞪著眼轉過頭,乾巴巴道:“姑娘好!”

湘月下頜輕昂,得意一哂,“你們兩個還算聽話,比阿圓那死丫頭算強多了!那丫頭若有你們半分的覺悟,也不必落得這下場!”

聽見阿圓的名字,臨霜立即抬頭,“你把阿圓怎麼了?”

“我能把她怎麼?不過是方才去浣衣苑,讓她洗了幾件衣裳她不肯,結果被浣衣苑的朱嬤嬤罰了,和我無關。”

“你!”秋杏剎時怒了,剛出口一字,立即被臨霜拉止住。

湘月輕蔑一笑,“行了,你們也快走吧!站在這,真是臭死了!光天白日睡在這大路中央,像什麼樣子?你們不要臉,公府的觀容都教你們敗盡了!”

她這話說得毫不客氣,兩人再怎般能忍的性子,胸臆也不免生了意氣。秋杏沉了兩口氣,終是沒捺住心頭的厭惡,冷聲說:“湘月,你又牛什麼!”

視線巡了眼她的衣衫,秋杏道:“你如今比我們再強,也不過是個伺候奴婢的奴婢!”

湘月登時眉目一厲,不可思議,“你說什麼!”

“難道不是?”秋杏冷笑,“紅玉姑姑說過,二等婢女,雖入內苑,卻入不得家主的房,也不過是個幫襯一等與大婢女的嘍囉!如此,不是侍候奴婢的奴婢是什麼!”

“你——”似是刺痛了湘月的軟處,她驟然騰起怒意。上前一步便要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