壎器,錦心的面容微凝,眼底飛快掠了一絲陰霾,漸漸陷入沉思。
正如娘所說的,她是最好的,一直都是。在這公府所有的家生婢女裡,自小到大,她都是最駐光芒的那個。
儘管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低微。母親雖是老夫人身邊最大的嬤嬤,但說白了,也不過只是一個奴婢,而她是奴婢的女兒,光芒再盛,也斷不能同府中那些正經的小姐們相提。但她長得漂亮,自幼便得家主的歡心,讓她去與二小姐作伴,也跟著二小姐一同修習琴棋書畫、女誡女德。她雖只是個婢女,但說出去,她這個婢女,卻比一般門戶中的小姐都要金貴上許多。
但母親說過的,她生她養她,努力為她鋪路,可不只是為了讓她做一個金貴的奴婢。
所以她自小就知道,她若不想為奴為婢,若想擺脫窮苦的命運,那就必須成為奴婢的主人,必須……與家主攀上些許關係。儘管這條路很難,儘管會遭遇許多人的鄙夷,但如她這般身份的婢女想要改變命運,想要成為人上之人,不再被別人驅使,她只能有這一條路可行。
起初她本也無所謂孃親的安排,無所謂她會與哪個少爺繫上關聯,她覺得只要可達成目的,她怎般都情願。可直到有一年,她在老夫人的壽宴上無意間看見那個少年,看他風采偏偏,在眾人的面前一揮而就一副仙鶴賀壽的畫作。氣宇恣意,淡定從容,當真是灼灼奪人的卓然。
他是她見過的最好看,最優秀的少年。
後來她才知道,他是長公主的兒子,也是這國公府最尊貴的嫡少爺。
她跟娘說了自己的心思,娘也應她所求,將她順利置入紫竹苑,甚至為了她的前程,還勉強認回了她那個同母異父的姐姐。可是他卻不喜丫頭服侍,讓她沒有任何機會與他接觸。於是她努力往上爬,一步步成為了紫竹院內的掌事婢女,替他將閣院內外都規整得妥妥帖帖,試圖吸引他的注意。
當她知曉他這一次要自府內擇選侍讀,她簡直興奮壞了,那擇選所列的每一個條件,幾乎是為她量身而設。她本有十足的自信去參加了這次選試,也是抱著必贏的心態來應對競選。她甚至覺得,這個侍讀婢女,公府中除了她,再沒有任何人比她會更適合。
可卻未想,竟會半途出來一個陸臨霜。
她第一次看到那個丫頭的時候,她便有一種預感,深覺這個女孩子會成為她的阻礙。明明只是一個普通的農家女,卻落落大方,儀態彬彬,可以寫得一手好字,音語間端正禮貌,更是生得一副好容貌,甚至將她都壓去了幾分。
她很希望這不過只是自己的錯覺,可預感卻成了真。
當第一天的擇試結果下來時,她幾乎驚住了。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丫頭,竟會連奪兩個首名將她壓過去。儘管過後的兩項略低,但已能夠給了她很大的危機感。她不能冒險,所以即便是得知她不諳樂律,她仍私下打聽到她常去迷林練曲的訊息,又設法在迷林等了許久,等到她前來練壎。
她努力了這麼久,怎麼可能這般輕易讓別人將她的努力都駁了去?更何況,她絕不能允許,別的婢女成日伴在他的身邊。
所以……
盯著壎上的點點紅梅,錦心嘴唇微抿,猝地收手,將那小壎緊緊握在手中。
陸臨霜,對不起了。
誰讓你這一次,爭的是我的東西。
將壎擲在地上,她毫不猶豫地踏上去。隨著“咔嚓”一聲微響,小小的葫蘆壎頃刻變得粉碎。
·
晴源居外的另一處角落,卻截然是另外的一副景象。
臨霜滿臉通紅,立在原地不知所措。渾身的血液似乎隨著空白的思緒都僵凍住了。她不知該怎麼辦,不知該如何做,顫抖的手中佈滿細汗。
她已經將全身都找遍了,也將自己經過的路線都仔細找尋過了一遍,可是卻都不曾發現葫蘆壎的蹤影。眼見著時間漸漸過去,急躁幾乎讓她的心猶若被萬千蟻蟲啃咬,絕望而煎熬。
秋杏與阿圓同樣急不可耐,在原地踏來踏去定不下心來。尤其秋杏,急得滿頭大汗,問道:“臨霜,你再仔細想想,是不是還有什麼地方忘了走過。或者……是不是落在藏書閣忘記帶了?”
“不可能的!”臨霜立即矢口否認,聲音隱含細微的哭腔。她清楚的記得,自己將壎置在了袖中,到了晴源居後還曾拿出過,怎會……
“那它怎麼會不見……”秋杏再也忍不住了,一咬唇眼眶中湧起水光,“難道,它還會被人偷了不成麼。”
遠處內苑的月門“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