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夢澤考量一番,唯有暫時相信這姑娘說的是真的。與沈拒霜相視一笑:“三峽至江夏,是我的。你若接手千煙洲,江夏以直至金陵,全都歸你。”
劉蘇也不是全無好處,襄王殿下即位,她還要為他做許多時期。那時的好處,又豈是大江沿線這點子好處可比?如今最重要的是將千煙洲勢力一網打盡,少拿點利益不算什麼。
雲夢澤取出地圖,三人敲定細節。沈拒霜看一眼專心吃甜點的無咎:“他還在呢!”
劉蘇冷笑,“他與我並無二致。”所以,他想聽多少,就能聽多少,我不瞞他。
事實上,在君山島這全然陌生的地方,無咎是有些不自在的。她不忍脫離他的視線,讓他不安。
“他……是不是阿言?”沈拒霜糾結。傾城四絕裡頭,外在性格最像普通人的便是他,單看他這般,似乎遠不如雲夢澤沉著。
但劉蘇與雲夢澤都清楚,若他真如表現出來的這樣衝動浮躁,他早該死在千煙洲的訓練場裡,而不是成為“傾城”最優秀的殺手。
因此劉蘇表現得更像天真不諳世事的女孩子——這對她來說毫無難度,她曾經本就是那樣子的——衝沈拒霜翻白眼:“你自己不會看吶?”
就是因為看不出來才問你的好嗎!長得這樣像阿言,偏偏性格沒有一點相似之處,叫他如何確定?
雲夢澤敲敲桌面,示意兩人專注計劃而不是計劃外的人。
商議完細節,已是午夜。素日裡無咎作息規律,此時早已手撐著頭打起盹。劉蘇方要叫醒他,忽地傳來一聲嘯叫,令她手一顫,無咎也睜開眼,茫然地看著她。
沈拒霜見怪不怪,雲夢澤皺眉:“無妨,是舍妹的玩物。我去看看……”一面匆匆去了。
玩物……你家的玩物是老虎啊!劉蘇在浮戲山的時候,被扔進叢林裡頭一個月,再出來的時候,對豺狼虎豹的聲響爛熟於心——你妹子的玩物是老虎?你妹啊!
沈拒霜帶劉蘇到臥室,便眼睜睜見兩人牽著手轉過屏風去了。不由在後面“嘖”了一聲——那人究竟是不是阿言?
無咎困得星眼半閉,任由姑娘拉著他躺下。直到溫熱的手巾覆到臉上,他才一個激靈醒了過來,目光灼灼地盯著姑娘。
劉蘇仍是在心裡不斷盤算、推演著所有可能的情況——即便敲定了細節,真正執行的時候,還可能有意料之外的狀況發生。她必須儘可能多地推演所有狀況,才能掌控全域性。
這般推演細節極其耗費腦力,尤其是在她從未見過千煙洲主人衛柏的情況下,只能透過沈拒霜的描述來推測對方的行事作風與武功路數。
她如今稱得上武藝高絕,但面對衛柏那樣的宗師,也只有一戰之力,而不敢有任何僥倖。若是,那個人能幫忙就好了……劉蘇嘆口氣,那人尚且不知是敵是友,僅憑她認得他的武器是槍就會幫她麼?
見她嘆息,無咎抬起上身,在她額上吻了一下。這也是劉蘇教他的:“這叫晚安吻。我喜歡無咎,睡前才會如此。”無咎心道,我也喜歡蘇蘇。
劉蘇這才發現無咎竟還醒著,便也在他額前輕輕一吻,軟語道:“睡吧。”
靜了片刻,無咎問:“他是誰?”
想了想,又補充:“阿言是誰?”
想是沈拒霜的態度令他覺得,“阿言”確是同自己有聯絡的。他是不太愛理人,對人的情緒卻極度敏感,沈拒霜叫出“阿言”的瞬間,他直覺身邊的姑娘與那個“阿言”有著牽扯不清的關係。
他不喜歡這樣,蘇蘇是他的。
這個問題並不在劉蘇意料之外,她默了一小會兒,將無咎負氣扭開的頭搬過來,盯著他的眼睛:“阿言,就是從前的無咎啊。很久以前,都是阿言照顧我的;所以我現在才能照顧無咎啊。”
我以前叫阿言麼?無咎皺眉,心道我現在是無咎,你也只許喜歡無咎。
於是他認真道:“蘇蘇喜歡阿言麼?”
“喜歡。”
無咎很生氣,後果會很嚴重!他暗中磨牙,卻不知身邊的姑娘聽得一清二楚。
“蘇蘇喜歡無咎麼?”他想這麼問,最終說出口的卻是,“蘇蘇不要不喜歡無咎。”
兩個人的眼睛都在暗中閃閃發亮,劉蘇拉著他的手貼在心口:“無咎,我喜歡你。”
於是無咎滿意了,決定對她曾經喜歡別的人——儘管那個人就是從前的他——這個嚴重錯誤既往不咎。
他感受著手底下的心跳,輕輕“嗯”了一聲,迅速沉入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