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便是他,他待她的好更是遠超她意料。縱然他渾身都是別人的血,她知道他不會傷害她分毫,唯有在他懷裡,她才能安心睡去。
羈言也意識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不安地動了一下,又唯恐驚著她,見她並不嫌棄,兀自埋頭在自己懷裡,只得摸摸她發心,將她的外衣拉得更緊些。
他下巴擱在她頭頂,“蘇蘇,安心睡罷,無事了。”
劉蘇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微笑。有他在,她自然是安心的。
她早覺察到,自從自己叫了他阿兄,他待自己便不似往日那般拘謹尷尬,像是有了可以憑峙的親密理由。
可是阿兄,誰家的兄長會這樣細緻親暱地對待妹子呢?
我喜歡你啊,阿兄。
你也是喜歡我的吧?
我覺得,你比以前更喜歡我了吶。
所以,阿兄啊,我也更喜歡你了吶!
☆、第30章 巫峽長
便是揚子幫也不能扣著大江上繁密的船隻不放行,次日便有船隻經過此地。來往船隻見羈言滿身是血,不願沾惹麻煩,只不理二人。
末了劉蘇便令羈言躺倒裝作重傷,自己對一條好心停靠的漁船哭得哀切:“我與阿兄原是要往下游去的,誰想途中遇到賊寇,搶了我們的船,還傷了阿兄。還請救救我阿兄,救救我們……”
她真是不曾說謊,只是稍稍改變了一下敘事手法,隱瞞了某些事情而已。
上了漁船,劉蘇便用腕上嵌寶石的金鐲子換來了船的所有權——這還是羈言送她的新年禮物,此時卻是兄妹二人僅有的財產了。
別過老漁翁,羈言自己駕船向下遊駛去。
劉蘇驚歎著羈言居然會駕船——世上還有你不會的事情麼?一邊便又因暈船而躺倒了。
幸而經了那樣冷的江水,又吹了一夜冷風,她也只是打了幾個噴嚏,並未生病。羈言心知是“優釋曇”的作用,越發憂慮,只是這單純的姑娘看不出來罷了。
不日船行到白帝城,羈言便攜了劉蘇上岸去,指點兩岸景緻。劉蘇因暈船多日不曾出艙,臉色早捂得蒼白,眼神卻亮得如同兩簇火。
見著白帝城,她若有所悟:“阿兄,我們是要去巴東?”
“巫峽。”巴東三峽巫峽長,兩岸高山對峙,崖壁陡峭,最窄處不足三十丈。峽谷內水流湍急,水面下不知有多少暗礁。非藝高膽大的船家,萬不敢走這一段水路,必是在奉節白帝城便泊了船,接著下游來的遊人和貨物,重返宜賓。然而若是走過了這一段,獲利便又多了不止一倍,因此冒險的船亦不在少數。
三峽之中,數巫峽最為幽深秀麗,宛若畫屏。而其上游的瞿塘峽最短,下游的西陵峽最險。不等船到瞿塘峽,羈言便帶著劉蘇上了岸,走向雲霧飄渺的巫山。
“巫山啊!”劉蘇在船上太久,如今站在平地上,腳下直打晃。
羈言一手拉著她,一面沉聲道:“我們要去的地方,我已告訴過你,叫做‘鶯歌海’,便在這巫山深處。”長江白帝城至巴東段,便是鶯歌海的勢力範圍。
巫山共有十二峰,峰峰不同,瑰麗絕倫。劉蘇從未來過此處,自是不認得羈言將她帶到了哪一座峰中。
山中無道路,僅有樵夫走過的隱約小徑,亦為蓊鬱草木所遮蓋。羈言走在前面,不時手執靈犀劈開攔路的藤蔓枝叉。
他沉默了有兩日,這日午後,仍是劉蘇走得累了,出聲要求休息。兩人停下,便在道旁一塊白石上坐下。
“還有很遠麼?”她倒不曾抱怨路遠難走,只是問一下,好對自己的體力有個估計。
羈言不答,反問道:“你知道我是什麼人麼?”
劉蘇茫然地看著他。她自己的身世無法解釋給人聽,是以相識以來也從未問過羈言到底是什麼人。
從上次被雲破月與花弄影劫持後,她隱隱猜到了什麼,卻不敢確認。前日在江上被揚子幫襲擊,更令她確認了自己的想法。
“我是江湖中人,這個你知道。”羈言說得極慢,似乎在組織語言,“我們要去的‘鶯歌海’,實不是我師門。鶯歌海的主人衛夫人,是我師門中先生的嫡親妹子,我師門便喚作‘千煙洲’。”
“你並非江湖武人,否則一聽‘千煙洲’這個名號,大約會有兩種反應。一是避如蛇蠍,二是喊打喊殺。”羈言微微閉眼,“然而‘千煙洲’實在算不上惡名遠播,真正令江湖人深惡痛絕的,乃是千煙洲中‘傾城’。”
“‘傾城’,我也說不清它到底是做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