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失去了父母,這個人,對她僅有一絲善意,她也希望他不要死。
她有一瓶水,還有一包急救藥。無論如何,試一試吧!
少女跑回倒下的少年身邊,伸手去探他鼻息——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她不知道那微弱的氣流是否她的錯覺,轉而探他脖頸動脈。
少年持劍的手猛然一動,又頹然落下。深度昏迷之中,他仍是緊緊握著劍——這般警惕。然而他實在是傷得太嚴重了……
她竭力回想著學過的急救常識,外敷白藥,小心翼翼地包紮最致命的那幾道傷口:他的傷實在是太多了,她沒法包好全部。之後撐開傘擋在他頭上,避開毒辣的日光。
打破藥瓶封口,這是內服藥,用以補充體力。可是……少年昏迷不醒,嘴唇緊閉,根本喂不進去。
少女雙手撐開他嘴唇,然後遲疑了——沒有第三隻手來喂藥。
她當然知道還有一種辦法,不需要多出一隻手就可以。可是,要對一個見面不超過一刻鐘的人,做出那樣的事情麼?
平日裡再“好色”、再厚臉皮,她也只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子而已。
少女遲疑著,蘸點水擦掉少年臉上血汙,便是一怔——好帥!
那是一個及其俊秀的少年,肌膚白皙光潔,面容幾可入畫,然而不顯一絲女氣。是最好看的那一類男子的長相。
少女驀然雙頰緋紅,氣惱地想:“天氣真是太熱了!”
身側一隻蚱蜢跳過,少女猛然一驚——人都快要死了,劉蘇你能不能等下再發花痴!
再不遲疑,含了一口藥,俯下身去。
少年唇形美好,雙唇軟而涼,齒間卻有濃郁的血腥味。
少女紅著臉,哺下一瓶藥水。似不信自己竟有如此舉動,掩口怔怔瞧著他。
之後,就是不斷重複那句話:“不要死!醒過來!”她不知道這學自美劇的方法會不會有用,只希望她屬於生者世界的聲音能夠拉回他逐漸湮沒在黑暗中的意識。
失重的靈魂被一陣清涼的感覺拉了回來,他睜眼,夕陽正好。
還活著?
身體上方,面料奇特的鋼骨傘一把,枝葉繁茂的樹枝幾枝;傷口被包紮過,但很不熟練;嘴裡泛著古怪的甜味。
他恍然:就是這些粗陋古怪的東西救了他的命。
“要喝水麼?”突兀的一聲。他轉頭,撞見一雙沒有惡意的清澈眼睛。
他一愣,她語音奇特,不是此地常見的蜀音,反似燕北胡漢雜處之地語音。但他還是聽清了“水”字,便微微點頭。
一隻古怪的透明水囊湊到嘴邊,裡頭只餘半囊水,並無異味,他放心喝了幾口,啞著嗓子道:“多謝。”
那女孩再張口時,已是一口蜀音,不復剛才清脆,微微沙啞,似是說過了太多的話。卻是說不出的柔和熨帖,只是多少帶著些又脆又直的影子,“我叫劉蘇……紫蘇的蘇。”
她曾被教導:如果生命受到威脅,告訴對方你的名字,讓對方認識你,讓對方知道你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你有情緒和生命,不是可以隨意殺掉的路人甲。
少年勉力起身,晃了幾下,終是站住了,卻幾乎用光了所有力氣,只好拄著劍喘氣。
女孩此時收拾了水囊同雨傘,微有些緊張——畢竟怕他再拿劍指她一回,“你家可是在附近麼?你能自己走回去麼?”
少年看了看姑娘,是她救了自己吧。儘管是,這樣黑暗的、無可戀的生命,畢竟她是救了自己的命啊!
只是,不管怎麼看都是個古怪的女孩啊:不辨質料的衣服袒露出象牙般細膩的手臂與腿部……佈滿細碎的劃傷,高挺的鼻樑和略帶琥珀色的眼睛顯露出她的胡人血統,漆黑的頭髮卻只及耳畔……因著那短髮,他簡直要懷疑這姑娘是出逃的小比丘尼了。
於是低聲道:“請幫我一把。”
他對她的威脅很低,即便是重傷的此時,他也可以輕易將她擊殺。
他半個身子都倚在少女單薄的肩上,少女吃力,卻不吭聲——再惹惱了這人,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第2章 身是客
依少年指點,女孩兒扶著他走進樹林,兜兜轉轉,最後停在一座小樓前。
路上這個自我介紹名為劉蘇的女孩已問過他姓名,此時他方答道:“劉羈言——羈絆的羈,言語的言。”
劉蘇微微愣神,隨即反應過來:“咱倆同姓啊……”
“是麼?”似是沒聽出他半含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