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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是前朝末年黃巢一把火燒了長安城,若是晉太祖趙胤不曾橫空出世結束戰亂,那個世道,本該再亂上五十餘年的。而後,會有另外一家姓趙的建立另外一個朝代,二百多年後會有一個名叫宋慈的提刑官,寫出一本名為《洗冤集錄》的書。

恰好,劉蘇是讀過《洗冤集錄》的。而且,她的記性很不錯。

女門客支使男僕當場開挖兩個長五尺、闊三尺、深二尺的地窖,扔進柴炭去煅燒。她自己則就著湖水將兩具屍骨細細洗淨,以麻繩穿起,繫結次序。

趙翊鈞想起自己曾在這水中垂釣,那幾條鯽魚……還好,那幾條鯽魚因太小無法入菜,便又放生了回去。不知不覺長出了一口氣。

看著地窖燒紅,女門客命人取來兩領舊席,將白骨放置其上。取出炭火,各自將今日宴客的好酒芙蓉醉二升、廚下取來的釅醋五升,潑入地窖內。

地窖本已燒得紅燙,熱浪逼人。酒、醋甫一潑入,便蒸騰起一片氣味古怪的熱氣。趁著熱氣,將兩具白骨置入窖穴內燻蒸,上覆以茅草。

類似烹調的做法,令聯想能力稍微豐富的人不免變了臉色。

劉蘇嗅嗅自己一身的汗味、酒氣、醋酸,嫌棄地皺皺眉。走向襄王道:“還需蒸一個時辰,殿下不如請眾賓休息歌舞,留下幾個人來看著就是。”

襄王已打發王妃回去了——她的嫌疑一旦洗脫,就不必再待在此處看這樣可怖的場景。戴氏也已帶下去看管起來。

有年輕的紈絝好事,自告奮勇留下,與眾僕役一道看著兩個地窖。襄王便帶眾人依舊回先前的花廳去,命人獻上歌舞。只是,眾人皆心不在焉。

劉蘇洗淨了手,笑眯眯地與無咎分食一份糯米藕——這也是她近來取得的極大進步之一。要知無咎最是護食,肯與她分食,便是視她為自己人了。無咎在襄王府近三年,她是唯一有這樣榮幸的人。

滿堂賓客仍沉浸在她適才驚人舉動中,又兼看了許久白骨,哪裡吃喝得下去?興致缺缺地觀舞,間或眼神與女門客一觸,便連忙轉過頭去。

劉蘇看著無咎,眼神清亮。無咎抿得平直成一條線的嘴唇極快地彎了一下,看向她的目光也比往日停留得更久。她便笑得錦繡燦爛。

阿言,所有人都害怕我的時候,果然只有你是不怕的。

一個時辰轉瞬即逝,眾人又回到湖邊。劉蘇不假他人之手,與周衡起出兩具屍骨,放在天光明亮處。

取來一柄紅油傘,遮住日光驗看片刻,起身笑道:“果然不是溺斃。”她面色皎然,在正午日光下撐著紅油傘淺笑,卻不知為何使人心底微寒,不免想起戴氏的嘶喊:“你是惡鬼!”

襄王上前依法驗看,見頸部骨骼上赫然現出紅色微小紋路。劉蘇在一旁解說,“紅痕為生前所傷,白痕為死後所傷。”

兩具屍骨頸骨上滿是紅色傷痕,分明是為人扼死。賓客中膽大者依次上前檢視,皆不得不信服。

此時已可確定,這二人絕非戴氏所指的荷華與穀雨;亦非為襄王妃指使溺斃之人。

然而,襄王府內竟出現死屍,此事亦足夠聳人聽聞了。難道說襄王殿下私下有著不為人知的殘暴一面麼?

有人眼光便落在女門客身上,她雙眼熠熠閃光:“竹塢湖是活水,又有游魚,屍骨要腐爛成白骨,只需一月便可。”

一月前,襄王世子剛剛出生,沒有哪個正常的父親會挑在那個時間殺人。更何況,若是上個月所為,以襄王和周衡的手段,怎會留破綻至今,又在今日,被戴氏以三年前失蹤的穀雨與荷華為藉口嚷破?

心思電轉,已有人醒悟,分明是有人嫁禍襄王府。將猜測低聲說出,引來一片應和——正是如此!

眼見真相大白,襄王著手安撫賓客,佈置後續查訪事宜,女門客與一言不發的美青年悄然離場。

“阿蘇!阿蘇——”王璐這姑娘真是精力充沛,才將自家驚魂未定的阿姊送回去,便又趕來向劉蘇討教,“你好厲害!你怎麼做到的?”那可是白骨——人的屍骨啊,你怎麼敢上手!

劉蘇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翻白眼,若是你有個考古工作者的堂姐,這個壞心眼的堂姐最大的樂趣就是帶幾歲的你去她所在大學的人骨實驗室看標本、拼對人骨玩,七八年下來,你也能輕易分辨出眼前一具骨架是男是女。

若你還有個先學醫後轉行做法醫的無良表兄,此人職業病嚴重到看你全班合影都要分析一番某人得了什麼病,他還逼著文言功底不錯的你給他翻譯《洗冤集錄》,你也會多多少少知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