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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遠的絕唱,時過境遷,在一個十七歲的列兵心裡,他只可能唱“親愛的,你慢慢飛,小心前面帶剌的玫瑰”,怎懂“當我永別了戰友的時候,好像那雪崩飛滾萬丈”的傷懷啊。是什麼摧毀了我們維繫戰友情感的條件,生活的節奏突然以跑的速度飛起來,老兵的孤獨成了一面流淚的鏡子,我無法再經典的審視自己內心隱藏十年之久的十七朵蓮花,槍管裡流出的鏽水讓我在和平的孤獨中慢慢想起戰爭投下的陰影。

我在拉薩的這所軍營,目睹過五載老兵退伍。每一年和老兵分別,心裡都輕飄飄的難受。以至去年的那一次,我竟感覺那是一種表演的需要,於我什麼都無所謂。我挎著相機,穿行在退伍老兵的行列之中。誰也不願和我握手擁抱,因為他們幾乎和我沒有一點生活的感情,只把我當機關一個普普通通的辦事人員,只顧緊巴巴地抱成一團讓我為其拍照。我保證他們絕對拿不到照片,但我得擺好攝影師的姿勢,讓他們望著相機的臉,笑得比高原的陽光燦爛。因為這是別無選擇的事情,領導三令五申要我節約膠捲。

2005年的老兵退伍是在凌晨四點之後舉行軍旗告別儀式的。我在睡夢中被一陣軟綿綿的軍樂聲吹醒,撩開窗欞,看見昏黃的燈光下,操場邊一群吹軍樂的女兵凍得像霜打的蘿蔔。許多身著軍大衣的人在鑼鼓聲中跑動,然後是聲嘶力竭的尖叫,然後聽見東風車啟動,喇叭裡傳來如同科教宣講的聲音。很快,我又矇頭呼呼大睡。睡夢中,我像是在參加一場鄉村的葬禮,悲傷地睜開眼睛,看見窗外掉了一地的哈達,那些紅黃藍綠的標語在殘風中飛舞,紫外線以碎步的速度掠過被風撕爛的紙屑,像祝福,也像輓聯。

這與十七歲的離別差距何其之大?我想,一條河流的寬度是遠遠不足以比喻了。讓我再想想十七歲的離別情景——大家圍著一爐火不說話。擠在房間裡悶著,實在受不了就拿著日記本寫留言,寫彼此的聯絡方式、家庭住址。如果有人執意要說話,也是一些和分別無關的話題,想到哪裡扯到哪裡,海闊天空。老兵常常喜歡和我說話,還常常表揚我會說話,說我才十七歲,就知道天下那麼多事情,說我真是一個不簡單的人。早在還是一個無知的十七歲的新兵時,我就是一個喜歡和老兵聊天的人。我並不知道老兵們喜歡聽什麼,那時我從沒考慮過這些問題。一直以為自己對待感情的方式像珍藏蓮花,現在才知道那是因為源於老兵的孤獨和寂寞——

十七歲十七朵蓮花(3)

十七歲十七朵蓮花,

十七步煙煮酒寂寞,

你在沙裡我在水裡。

最後一個嘉獎

最後一個嘉獎1

最後一個嘉獎2

最後一個嘉獎3

扎什倫布寺·曬佛節

那個大雪飄飄的午後,我剛從遙遠的阿里回到拉薩,便被女兵連邀請參加她們的評功評獎大會。這讓我感到有些意外。

在短短的時間裡,三等功、優秀士兵這些耀眼的獎項都有驚無險地落到了大家意料中的人選上。倒是通常不被人看好的幾個嘉獎名額,在一片議論聲中掀起了一點高潮氣氛。

眼看大會即將落下帷幕,指導員突然宣佈了一個讓人振奮的訊息:鑑於大家一年來在各自崗位上付出的艱辛勞動,經連支部研究決定,增設一個嘉獎名額,要求每個戰士都無記名為自己心目中的嘉獎人員投上寶貴的一票,並寫出此人的優點和缺點。

這個提議很快得到大家的一片喝彩。為了保證評獎的絕對公正,規定支部成員一律不得參與驗票,他們特推選我這個“外來戶”當主持人。

很快一大把長長短短寬寬窄窄的字條便匯總到了我手上。當我有些為難地讀出字條上的內容時,活動室裡一片沉靜。

一張張映著高原烙印的臉就像一粒粒地道的、典型的、純粹的、芳香又甜美的紅草黴。那一刻,我忽然感覺女兵們緊張和不安的眼睛彷彿神山聖湖的精靈,又像太陽濺落的星星,讓我一時手足無措,不敢睜大眼睛。隨著我念出那些讓人溫暖讓人捧腹讓人尷尬的文字,女兵們的目光即刻就會飄到那些被唸到名字的戰友身上。而那個在唧唧喳喳的議論中獨自低頭的天使則像一株自憐自愛自煩惱的含羞草,但目光又閃爍著驚喜和感念。隨著字條一張張念下去,小小的連隊活動室裡頓時春意盎然。

而此時,玻璃窗上的冰珠正一點一滴地消融。

在我即將唸完最後幾張字條時,我發現,幾乎連裡所有女兵的名字都被提及了。我為此非常納悶,女兵團結友愛的舉動讓我感到不可思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