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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當時,斜視我窗外的古城拉薩,毒藥般的陽光恨不得打破我的玻璃窗,然後直奔我的小屋一刀刺了我……

握一把蒼涼的陽光(2)

我想如果要讓外界的人們徹底丟掉對西藏的膜拜,除非交響樂般的陽光不在西藏的空氣裡大喊大叫,這樣,太虛中惟有空溟的雪,那會是一個怎樣的世界?龐大的西藏如果缺少了陽光的撫慰,我的想象力會不會終止在大雪紛飛的冬天,一個人像一條路一樣慢慢凝固,直到迷失自己……到那時,人們熱烈談論西藏陽光的場面我將不再參與。那時,等著我去見證的可能會是一個村莊的名利和權力,還有藏族老百姓吃的鹽。老牧人吹著口哨走了,他獨自沿著白雲的影子一路向西。大風吹在他的前面,我始終沒看見他的羊。

除了藍天、白雲,我只聽見他的心靈在歌唱——

光芒為父,

光線為母,

灰濛與黑暗分別誕生。

你在我的轉身裡,

我在你的轉身裡。

西藏男人(1)

西藏的男人是山做的標本。

西藏的山是一種大手筆的山,看多了看久了,使人不知不覺中便產生出一種自卑渺小感。因為,此時看山的男人與西藏的血脈無關。

可以說,到過西藏或沒有到過西藏的人,其印象中的西藏從來沒有離開過對山的想象,尤其是像珠穆朗瑪一樣高的雪山。在綿延百萬平方公里的雪域大地上,由東向西,自南往北處處都離不開山!在山的博物館裡生活的我,開門見山,關門見山,十幾年來,夢裡夢外一直都有山的陪伴。應該說,我多少看出了一些山的智慧。這樣說的意思表明我很欣賞西藏男人的智慧。西藏女人給我印象最深的是那一條舞動的長袖,而西藏男人讓我記住的則是那一條赤裸裸的胳膊,用一句精闢的歇後語表達叫:露一手。無論春夏秋冬,那一根經受風霜日曬的胳膊都掉在外面。我總擔心哪一天,他會像著火的棍棒將雪域四周白雪皚皚的群山燒成藍色火焰,白色灰燼。

有一年冬天,在藏南谷地的土路上,一位英國遊客愁眉不展地問一位從風雪中走來的西藏男人:你把胳膊放在外面,不冷嗎?這個西藏男人沒有停下腳步,只是面帶微笑地看了一眼焦急中等待回答的老外,然後很詭秘的從口中丟出一句:你的臉也在外面,你冷不冷?

世界上有各種各樣的回答。我認為,這就是西藏男人最機靈最幽默最有力的回答。

如果說西藏女人是打酥油的好手,那麼西藏男人則是喝茶的高手。他們可以放下所有的事情從早上九點喝到晚上深夜,甚至可以從茶中喝出自己的愛情。這是西藏之外的茶館和茶客所不及的。在拉薩八廓街周圍的甜茶館裡,進進出出的都是西藏男人,但西藏男人不一定都是拉薩本地人。據我所知,他們多數是從遠方慢慢挺進拉薩這座藏傳佛教聖城的外來客,但他們絕對屬於西藏。在我開啟西藏的眾多頁碼中,看到最多的詞彙便是遠方。好像遠方的遠方,總是散落著一些遙遙遠遠的像石子一樣的地名。但許多人說到的都是阿里、那曲、林芝、墨脫、山南、日喀則等地名……因為拉薩的遙遠,這些地名常常只能跟隨一些人影在路上滾動。滾滾朝聖路,最初或許只有一個或兩個磕長頭的男人,一步一磕,無比虔誠,當遠方漸漸成為眼前的現實,拉薩逐漸在蒙塵的雙眼裡清醒的時候,磕長頭的男人一拔,一群,似乎都是為了去赴一座城市的約會。

我看見過一個從比如到拉薩來的西藏男人。這裡說的“比如”不是我們口頭上常用來打比方用到的一個形容詞,而是一個縣的名字,在這個特殊的地域裡它多了一種解析——藏語意為“母豔牛群”。我不知道這種解析的來歷,也沒到過比如,對我說起比如的人是一個在比如工作過幾年的鄉村教師。後來我在《西藏風土誌》上看到地處那曲地區東部、唐古拉山和念青唐古拉山之間的比如縣,屬怒江上游流域。公元前4世紀,西藏古代12小邦之一的蘇毗部落興起,比如此時屬於該部落。公元7世紀,松贊干布兼併蘇毗,統一了西藏。比如歸“蘇毗茹”管轄,1732年歸駐藏大臣直接管轄。辛亥革命爆發後,又歸噶廈地方政府管轄。1941年,噶廈地方政府撤消霍爾基巧,設6個宗,比如正式成為一個宗,1959年9月下旬,比如縣人民政府正式成立,隸屬那曲地區管轄至今。縣府駐比如雄。那個西藏男人出現的時候,我們正在欣賞唐卡。他在有點亮有點暗的八廓街的走廊裡,向我顯露他靦腆的笑容。我不知道他在遠處打量我多久了,他的眼神裡有某種遠古的、動物般的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