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的夜晚,睡前就等著二叔的歌聲。那時的二叔二十幾歲,聲音洪亮高亢,充滿旺盛激情。他第一句“東風吹”一唱出,全村人就緊接著“戰鼓擂”唱下去。
這一唱後,都說身子骨要鬆散很多。只是這歌當時已不合時宜,當時最合適宜的歌是《在希望的田野上》。
村裡人希望二叔能換換新歌,可是二叔就只會唱這一首歌。想必是他腦子沒壞時學上的,才記憶深刻,念念不忘。
狗們在歌聲中叫成一片。狗一叫帶動了雞。它們的叫聲被村裡人認為是一同的大合唱。
狗和雞叫這不奇怪,它們本來有叫的義務。
奇怪的是豬也在聽到唱歌后叫了。
豬的尖銳叫聲平時是聽不到的。被揪住耳朵拖出豬圈上刑場才有這種叫聲。
這叫聲令人毛骨悚然,直打冷顫。入睡嬰兒會驚哭,樑上老鼠會亂竄。村人覺得豬這樣叫不吉利,都不再跟二叔唱。
村人不唱,不等於二叔不唱。
此時家畜們已有了條件反射,哪怕只有二叔一人唱,只要聽到二叔唱歌,就都叫成一片。
村長代表全村村民來跟二叔協商。
村長有心理準備。準備在神經上抵抗不正常神經的折騰和摧殘。
村長說:二叔,你一首歌唱幾十年,我們也聽了幾十年,耳朵里長繭子了,你可以不唱了。
二叔奇怪地看著村長,說這是革命歌曲,全國人民都在唱。說完二叔雙拳握在胸前,交叉打起拍子:
東風吹
戰鼓擂
現在世界上究竟誰怕誰
村長按住二叔的雙手直叫道行了行了行了。
村長說讓村小的唱歌老師教二叔唱一首好聽的新歌。好聽的新歌對二叔是一個誘惑。村長想到的是如果讓二叔換一支歌,豬就不會叫了。可是村長想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