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戰場,等“小男孩”和“胖子”兩顆原子彈投向廣島和長崎,等這世界放過他張煤油,等他死之前能看一眼牛大腳……
第二天,張煤油鑽出了洞子。
他有運氣,經過一處像似有人踩過的路徑,看到半崖處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山洞。他必須在天黑前進入這個山洞。
他攀爬這個洞子滾落下三回,每一回都是在同一個地點,一隻手眼看就要夠著洞的邊沿,腳就一滑。只要抓住邊沿,就可以上去。
在他就要失望的放棄時,眼光一掃,發現了林中一根倒樹。
他把樹上一根粗大但已腐化的樹丫弄斷了扛到洞下。這根腐木助了他使巧一力,他抓住了洞的邊沿,他上去了。
洞並不大,絕對的安全。散落的石頭可以作為防衛武器。他把借力的腐木放倒。
他好像是睡著了。
好像是在白霧白雪白浪的覆蓋下睡著了——這是照進洞裡的月光。
一根竹竿伸進他的夢裡在把他打醒。醒,快醒,快醒過來。
他骯髒的笑著蹬腿揚手,把自己弄出了響動仍是沒有真正醒來。竹竿這一次是真正狠狠打在了他身上,他聽到了皮開肉裂,聽得骨頭斷裂。
他醒,快醒,他快醒來!
醒來後,洞子下是粗重的踹息聲,跟他一樣在跌落。
他清醒了,爬到洞口,借每晚都有圓鏡般的月亮,清楚看到要來分屍他的它們。
它們要來分屍他。八大塊,十大塊。把肚內掏空,把雙手撕斷,把他臉上的肉奪走,最後,他連一塊完整的骨頭都不會剩。
它們大大小小綠珠兒,藍珠兒,紅珠兒的眼珠子吊在眼眶外,對他進行貪婪,進行渴望,進行殘忍的享宴。安祥地等待著一次次失敗的攀爬。
看不清是豹還是狼,總是與他一樣,在那個固定的點就掉了下去。
洞裡的石頭很多,幾百次也砸不完。等到那傢伙又爬到一半時,他力挺起一塊頂大的石頭,用尖角向近在臉下緩緩升上來的兇魔砸下去。
張煤油又去搬石頭。搬來後,他只聽得灌木林裡穿梭似的聲音,逃奔逃跑逃亡。月下把它們鬼魅的影子投射得跟枝葉沒有區別。
只是這些冷靜下來的影子,沒了綠的藍的紅的五彩的眼珠兒。它們看到與人類為敵的結果後,說,算了吧。
天亮,張煤油砸在洞下的兇物一動不動賴著不走了。
那一下確實狠,砸中的是位置。它的頭開了花,血在毛裡凝痂著一個致命的創傷,連一聲疼痛反應的叫都沒有。
那一刻,張煤油足夠的鎮定無畏,這與有夜間墳場經歷是分不開的。
第三天,依仗石片從兇物上割下的肉,張煤油生吃保有了體力,找回到營地。
他先是聽到林木倒下的聲音,如果沒有這聲音,他還不知在山裡轉多久。這聲音足足引導他走了半天,下到深澗,爬上深澗,下到溝谷,爬上溝谷,看到林裡的勞工。
張煤油回答:
我不逃,我為什麼要逃。
我要等把橋修好了回家。
我跟你們不一樣。我沒幹過惡事。
我怎麼會跟你們一樣。
我讀過書,知道《三國演義》。
我吃錯了肉,僅此而已。
我是抗日英雄。
我沒打過仗,沒用過槍用過炮。
我比槍狠,比炮兇。
我不用槍炮把鬼子飛機幹下來。
我不需要你們相信。
我只要我家鄉的人相信就行。
我叫張煤油。
我叫張保國。
張煤油回來一個人,卻如帶回一頭熊面對連長的驚奇。
他追下山途中又放了一槍,這一槍擊中的仍不是要害。山羊爬上陡崖,草坡。深溝踹完後再也站立不住了。大霧包裹完山,霧裡鑽出溼漉漉的鹿鳴,一個很好的理由也是一個動聽的訊號。連長髮出善心和慈悲地說:就算放你走吧。
被捉回的姚德萬被綁在柱子上,看到張煤油喊道:
張!你沒有跑哇!
張煤油罵道:豬頭,說好的,我真要跑會不與你一起嗎!我是讓連長帶到山上捕羊,大霧讓連長把我扔了。我又自己找回來了。
姚德萬哭出聲說:我這下完了。
張煤油在連長面前求情。連長說:
槍斃!
張煤油雙膝落地,他們是千里外的親人。是八竿子打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