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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鳩鳥盤旋在積累的屍體堆上,尋覓著下一頓新鮮的美餐。燃了火的胡楊露出焦黑的半截枝木。

野燒愈加肆意,如山的屍骨在落日餘暉下顯露出死亡陰沉的本色。一隻沾滿血跡的手顫顫地伸向天空,近乎絕望地張著五指。幾具屍體滾落,探出一張年輕的臉,小兵大口地喘著氣,扒開壓在身上的屍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血色霞光墜在暗黑色的江面,浸染了他尚未深諳世事的眼神裡的恐懼。很快地,劫後餘生的慶幸佔據了他全部的思緒,小兵笑著抹了下鼻子,望了一眼遙遠天空下戰火輝煌的城池,拔腿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凝滯的白茫茫在陽光的催促下開始流奏著明麗輕快的曲子,雪水適意地在枝頭點滴,點點滴在暖榻軟枕邊的香夢裡。天空清碧如海,偶有幾片輕舒漫卷的雲,也純淨如開在月色下的幾朵玉蓮。

莫莫蹲下身子,略嫌生疏地繫著鹿皮靴子上的扣帶,打了個結,不太滿意,又重新解開。重複了幾下後總算基本滿意地綁好靴帶,她站直身子,眼前突然黑了一大片,來勢猛然的暈眩襲得她差點摔倒。她扶著椅背緩了會神,呼了口氣,又蹬了蹬腿,確定靴子舒適後,取了備好的狐皮斗篷。

出了門,莫莫深吸一口滿山滿谷帶霜的清新空氣。周圍沒有一絲風息。青石磚牆頭的一株綠枝已迫不及待地綻出米粒大小的嫩紅。她聆聽著雪水輕柔地拍打在解凍春土上的微語,聲響十分奇妙地穿過牆外廣闊寂靜的雪原,一如這春夜長遠。

她要離開這裡。

夏侯家錯落有致的房舍在莫莫的眼裡是陌生的,摸索著走了段簷下路,便失去了大致的方向。碰過幾名侍女家奴,或是冷漠地擦身而過,或是照規矩做樣子點下頭行個禮,沒人指點她怎麼出府,況且她也不願意開口問這些陌路人。

抬首望著天井裡被隔得四四方方的青藍蒼穹,她竟然又有了哭泣的慾望。

殿舍空空蕩蕩地飄來馬匹馳過雪徑的細碎蹄聲,隱約止於庭前。莫莫躡手躡腳地來到庭門後,扶著門框探出腦袋瞅著庭院裡的動靜。

一匹傷痕累累的馬,呼哧著沉重的鼻息半躺在拴馬石前,渾身帶著戰爭所給予的殘酷痕跡:被銜鐵勒得變了形的嘴巴,佈滿瘡痍和傷疤的腹側,被鐵釘洞穿了的蹄子……只有它額上覆著的那撮妍麗的毛才能讓人恍惚憶起曾屬於它的輕捷和遒勁,野性所賦予的自然美質。

出於某種哀憐的感覺,莫莫向它走去。她不敢靠它太近,繞來繞去繞到馬的面前,和它面對面地相覷著。

馬兒的眼神坦率而善良,甚至可以說是敏感。這讓莫莫忍不住想摸摸它,她剛伸出手,被站在身後的人給制止了。

“你別碰它,它性子烈。”夏侯楓輕捷地來到馬前,撫慰地拍拍它的脖頸,撫過它長頸上的鬣毛。

陽光集中了一束,照在夏侯楓眉目深秀的臉上。莫莫第一次完全看清楚了他的面容,一張近乎完美的臉,在璀璨的光線下多了份難得的明亮。

“它受傷了。”莫莫輕聲說著。

夏侯楓熟練地除去沾在馬兒身上的泥草,表情冷清地說著:“這是我大哥的馬,難得它還認得回來的路。”

“他死了嗎?”莫莫陡然一驚,不假思索地脫口問道。

“不知道。”夏侯楓牽著馬韁,馬兒有些困難地站起虛弱的身子,身下已是一灘斑斑血跡。他牽著馬走幾步,回過頭,眉間微鎖:“你哪裡都別去,在這兒等我。我還有事情要辦……”

“你要上戰場嗎?”

夏侯楓偏過臉,浮起一層奇異的微笑:“怕我傷了你的心上人?”

============情人節快樂==============

第八十六章 烽煙望五津(二)

陽光跳躍在他的臉上,攪起碎金似的光斑。暖煦的感覺奇異地縈繞在她的心裡,這猶如親情久居在黑暗迷霧所籠罩的深閨中,突然在此刻嚮明朗發出邀請的親切笑容。

莫莫的擔心是雙向的,她用哀求的口氣問道:“可不可以帶上我?”

“不行,太危險了。”夏侯楓一口回絕了她的請求,平和的語氣中帶著一種無須聲張的厚實。他摸著戰馬身上短而密的體毛,鄭重地向她解釋著他的見解:“挑起戰爭的藉口可以很模糊,重要的是結果。因為雙方做著重複而繁瑣的事情,都只不過是為了一個簡單而又粗暴的目的。這就是戰爭的軌轍。你改變不了什麼。”

澎湃浩瀚的理由解釋得安寧沉靜宛如一潭春水,莫莫低下了頭,不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