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佈起火點。”
“地面遍佈起火點很常見的一種原因,就是地上被鋪了助燃品,比如汽油、酒精等。我知道這樣做很不健康,但這個時候如果你使勁用鼻子嗅嗅,還可以聞到油的味道,不那麼強烈,有一絲絲柴油的味道,具體要有樣品化驗了才知道,或者叫我們大隊的警犬來,它們可以辨識出各種汽油間極細微的差別。”
葛山越聽越覺得不妙,他深吸一口氣,立刻引發一串撕心裂肺的咳嗽。看來僅用嗅覺的確不是最可靠的鑑定方法。他問:“你是說,有人在地上澆了油,是縱火!”同時越發覺得不可思議。
整個挾持人質和警方對峙的事件葛山都在場,親眼目睹,爆炸和火情都起於二樓,莫非劫匪已經事先在廚房澆了助燃的油,後來又在二樓爆炸後下來點火?這基本上算是唯一解釋,卻幾乎不可能發生。爆炸後,火起後,劫匪也是凡人,逃生和躲避警方的本能會成為主導,不會再迂迴到樓下廚房點火。更何況,樓已經在燃燒,何必多此一舉?
邢瑞安已經開始蹲在地上用手電照著,一寸寸尋找,說:“如果真有人事先澆油,大火之後找到真正的大量油跡幾乎不可能,但仔細找,說不定可以找到一些在犄角旮旯保留下來的油,比如地板縫、牆角裂口什麼的。”
可是葛山知道,這是一個新近裝修好的廚房,要找到能攢下油的裂縫還真不容易——地面上並非沒有縫隙,但都是爆炸或大火中墜落的鍋盆敲砸所致,那時候地面上的油估計已經燒得差不多了。
新裝修的廚房。保留下來的油。新裝修的,廚房!
葛山心頭一動,繼續環顧這顯然加蓋過的足有七十平米的廚房(通常巴克樓的廚房,即便最奢華的也不到三十平米),目光落在東北角一個巨大的水槽上。廚房裡還有兩個普通大小的水槽,但他關注的這個大水槽位置略低,槽底離地面半米不到,體積在尋常水槽兩倍以上,可以想象是用來洗大量蔬菜用的。他走過去,水槽底下的地面上有一小堆灰燼,附近一根金屬棍,大概前身是一把笤帚或拖把。他蹲身,拂去那堆黑灰,興奮地叫了聲:“老邢!”
地面上現出一個下水口,燒黑的金屬濾蓋仍在。
邢瑞安沒有應聲,葛山這才發現自己一著急,防塵面具都沒摘就叫出了聲。他摘下面具,又叫了聲。這次,邢瑞安聞聲趕來,用手電向下水口照去,透過濾網,赫然可見液體。“你可找到寶了!”邢瑞安的聲音也透出興奮,“就現在粗粗一看,基本上可以確定,浮在上面的那層是油!”葛山站起身,掏出手機,走到廚房的後門,撥通巴渝生的手機。“大巴,你們的筆錄更不好做了——情況更復雜了,廚房的火,是縱火。”
案發後2小時25分,江京市第六人民醫院急診ICU孫元虎痛得醒了過來,哼哼了幾聲,又痛得昏睡了過去。
他依稀記得醫生告訴自己和一個來問訊息的警察——也許只是告訴警察一個人,他全身20%的深二度燒傷。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才20%?他怎麼覺得全身120%都在灼痛、都在流膿、都在膨脹呢?父母可以作證,他從小就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大概這是為什麼今天被燒成這樣吧!他一直調皮,他爬牆摔斷過胳膊,踢球踢斷過腿,打架打斷過鼻樑,下河游泳嗆水背過氣,但哪次傷痛,都沒有今天燒傷後那麼難受。
這完全不是人受的罪!
他在昏睡中,依稀感覺床邊人來人往,有人輕聲說,廚房的那把火最大;他在昏睡中,彷彿重回瀟湘,鼻子裡聞到的還是一股強烈的柴油味。
哪兒來的柴油味?想起來了,他在燃燒,煙火中衝過來的消防隊員,滅火器的泡沫噴來,大鉗子夾斷了手銬,他騰雲駕霧——他被消防隊員背起來,下樓梯。耳中有人喊:“廚房著火了!”
怎麼會?火不是燒在二樓嗎?主宴廳包間,有錢人推杯換盞的地方,藏汙納垢的地方。廚房是聖地,是他和李老師的根據地。(謝一彬不算,那小子的心思本來就不在學廚上。)柴油味,他鼻子裡滿滿的都是柴油味。他的鼻樑雖然斷過,但鼻子很靈,連李萬祥都誇過,說是個做大廚的鼻子。
昏睡中他還記得,是自己抱著那個十公升的鐵桶,裝滿了柴油,一口氣從送貨車後面抱進廚房的儲藏室。他還問過李萬祥,要柴油幹嘛?謝一彬在一旁冷笑搭腔:不知道吧,虎皮,這裡有一個灶是煤氣和柴油兩用的,萬一煤氣停了,就上柴油。所以柴油是後備燃料。
孫元虎不喜歡謝一彬的陰陽怪氣,有時候恨不得跟他幹一架,但說到底這個人並不壞,所以只好不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