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往往,我忘了眼睛是什麼時候模糊的。
我不記得了。我只記得陳言慢慢融進我的酒杯,一下一下地揪痛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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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宿醉中醒來,奔跑是我唯一想做的。
我從陳強家跑出來,跑到街上。我沿著荒蕪的路面一直往前跑,我使勁往前跑,使勁跑……
我似乎忘記了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叫汽車的交通工具。
它不但便捷,而且滿處都是。
到達海邊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原本混沌的海水,在早晨金色陽光的映襯下,看上去幹淨了許多。
有人在海邊散步,但是絕大多數人都只是在岸上,憑欄遠望。
這是一個清閒的冬天的早晨。我想,我並不清閒,雖然我表面上無所事事,可實際上,我今天比誰都忙。沒有人知道我到底要忙什麼。所有的人都看見了我的奔跑。可他們看到的只是奔跑。他們看不見奔跑的過程,也看不見奔跑的結果。
或許奔跑是抽象的,我在麥當勞門口坐下,哆哆嗦嗦地點上一根菸。或許愛情也是抽象的,我又想,每個人都渴望擁有它,但不管是擁有了的,還是像我這樣還在尋找或期待的,誰也沒有真正地見過它。愛情是天上飄過的一抹飛翔的翅膀,愛情是水裡遊過的一尾小魚的鰓鰭,它不確定,它有時候在天上,有時候在地上,還有時候躲在我們身後的水裡,安靜得連個泡泡兒都不冒。
北方的冬天真是冷極了。
實在受不了,我只好站起來踱步。陳言她會來麼?邊繞圈子我邊想,如果她已經離開了,那我還在等什麼呢?想到這裡,我不禁黯然傷神,頓覺一股酸楚的液體順著鼻腔朝心臟傾斜過來。
麥當勞9點開門。門一開啟我就衝上2樓。
那個位子是我的,我得先給佔了。
我把書包放下,然後,下樓找到大堂經理。我大致說明了一下情況,懇請她幫我保留那個位子。起先她不同意,但見我說的誠懇,最後還是答應了。我忘了那是怎麼樣的一種興奮, 我只記得在徵得允許之後,我高興地差點兒跳起來。
我就那麼遠遠地坐在角落處,靜靜地看著樓上的一舉一動。很多客人上來之後又走了。很多學生,很多年輕時尚的男男女女,很多大人帶著小孩兒……
我在等待中度過了一個上午。
其間,陳強給我打過電話,我告訴他我在等人,等到之後馬上就回去。
陳強罵我神經病。我笑笑,未置可否。
中午的時候,來往的客人多了起來,大堂經理找到我說位子不夠,那個座位不能再留了。我知道她的意思,於是我掏出100塊錢說,幫我來兩個麥香魚,再來兩個大杯可樂不加冰。
漢堡和可樂上來了,我把它們端放過去。
大堂經理看著我莫名其妙的一舉一動什麼也沒說。她走了。
我繼續等待,等待……
我感覺窗戶動了一下子。我走過去。外面的風很大,我趴頭往外看了看,除了樹影婆娑,連只蟋蟀都沒有。
我回到客廳繼續看電視。
電視裡面播放的是一部後現代主義實驗話劇。
我記得話劇的名字叫《黑,黑社會的黑》,我還記得裡面的女主角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裡見過。
你從哪裡來?看到黑衣人進門,女主角膽戰心驚地問道。
我從黑裡來。黑衣人低垂著頭,腦袋掖在風衣的領子下。
黑是什麼顏色?
五顏六色。
你看看它是什麼顏色?女主角拿起桌上的一本聖經。
黑色。
你再看看它?女主角順手又抄起了一把刀。
黑色。
現在呢?女主角舉起刀子,當胸刺下去。
黑色更深了。女主角倒下去,黑衣人站起來,裹裹風衣,開了門。
門外站著一個人,黑衣人抬頭去看,媽呀,那不正是剛剛倒下去的那個女主角麼?你看,她胸前流下來的明明是紅色,紅色,鮮紅鮮紅的……
“喂!”一聲呼喊帶領光明進入眼睛,我疲憊地捶捶腦袋,然後意識到昨晚確實喝了不少酒。
“喂!”又一聲呼喊。
“陳言?!”大腦皮層好像過電一般,我噌地一下子站起來。沒錯兒,是她,哈哈,是陳言,站在我面前的就是陳言……
“我……我……”我突然感覺眼前的光明逝去,一塊黑布無情地籠罩過來,我即將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