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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部分

談話時說到自己可能活不了幾天了,化療已經不起作用,而且這個病實在太痛苦,治療又太費錢,子女的負擔也很重。因此父親說自己打算放棄治療,到醫院裡絕食幾天,安靜地離開這個世界。

和父親談話以後我心裡非常難受。以往我也知道父親早晚要被病魔奪去生命,但是我實在不願意面對這種情況,甚至想都不願意去想。可父親跟我談了以後,我猛然警醒了。不,我不願意父親走,我要儘自己最大的努力,把父親留住。哪怕是一個月,一年;哪怕是隻有百分之一的機會,我都要嘗試。那天我開啟電腦,在“Google”中搜尋“多發性骨髓瘤”這幾個字,希冀著能否找到一種新的治療方法。突然,一個“沙利度胺可以有效治療多發性骨髓瘤”的訊息映入我的眼簾。我的心跳猛然加快,認真地讀完這個訊息,又開啟很多連結,證實了這個訊息。就如一個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一樣,我奔到父親的房間裡,對躺在床上的父親喊:“爸,你的病有救了,現在有了一種新藥可以治好你的病!”

沙利度胺又名反應停片,原來是作為治療孕婦孕期反應的藥投放市場的。但很快發現,沙利度胺會導致嚴重的出生缺陷。在西方國家,有數千名嬰兒因母親服用了沙利度胺而先天性肢體殘缺,造成了轟動一時的“海豹胎事件”。因此,沙利度胺成為禁藥,被禁止銷售達四十年之久。這幾年才透過研究發現,沙利度胺在治療多發性骨髓瘤方面具有良好療效。由於被禁時間太長,目前全中國只有江蘇常州製藥廠一家生產沙利度胺。

刻不容緩,我立刻按照常州製藥廠網頁上留的電話號碼與對方聯絡。但是撥打了很久都沒有人接,這時我才想起這天是個星期六。但這是救活父親的唯一的希望,早一分鐘服藥,就多一分希望。我立即穿好衣服到街上找藥,從武昌問到漢口,大藥店、小藥店、新藥特藥店、醫院藥房,一家家問遍了,都沒有這種藥出售。那天晚上,當我邁著痠痛的雙腿沮喪地回到家裡,我跟母親說要到常州去一趟,親自到廠裡買藥。母親也心疼兒子,說那沒必要,等人家上班了聯絡也不遲。這時我突然想起在蘇州的一個朋友,一看地圖發現蘇州與常州相隔不遠,於是立即跟他取得了聯絡,拜託他立刻到常州為父親買那救命的良藥,再透過特快專遞郵寄過來。沙利度胺,這個原本陌生的名字,此時竟然變得如此親切,有了它,彷彿就有了希望。當我們跟父親把情況一說,父親也很高興,說:這好啊,將來能等到抱孫子了。

雖有朋友幫忙,但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星期一剛上班我就與常州製藥廠取得了聯絡。當聽到對方說可以郵購時,我激動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覺得那個接電話的人簡直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放下電話,我又給母親掛了個電話,母親說她也給常州製藥廠打了電話,人家跟她說武漢協和醫院的藥房裡有少量這個藥。我放下電話,立刻跟單位請了假,直奔協和醫院藥房,買回了這個藥房所有的十七瓶“沙利度胺”中的十瓶。晚上我回到家裡,全家人又興奮又激動。父親拿著這白色的藥片,對我們說,我的命是兒子的孝心換回來的呀。

那一段時間,我的心裡充滿了希望。於是,我開始動筆寫《生活的見證:一個普通中國人的家族史》。父親聽了我的想法,也很支援我,因此我們父子二人,一個寫文章,一個審稿批改。父親對兒子的文章看得如此細緻,以至於不止是糾正兒子文章中的張冠李戴或者其他謬誤,甚至連用辭不當和錯別字都一一糾正。我每天上班時,父親就躺在床上批改我的文章,累了,就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回憶自己經歷的那些往事;兒子下班以後,父親就給兒子講述白天回憶起的那些事,因此我的文章越來越準確,內容也越來越豐富。那一段時間我每天都要在電腦前奮筆疾書到凌晨兩、三點鐘,父親有時晚上睡不著覺,就經常拄著柺杖到書房看看兒子,跟我說要注意身體,早一點休息。我不斷地將完稿的部分發表在網路上,獲得了讀者的好評,陸陸續續地有不少出版社跟我聯絡,想跟我簽訂出版合同。

兒子始終是父親的驕傲。那天我從單位捧回了二○○三年度贏得的四個鮮豔的榮譽證書:先進工作者、最佳案例獎、目標管理先進個人、目標管理先進團隊。父親看了,高興地點燃了一枝香菸,對母親和兒子說:我的兒子,無論到哪裡都是最優秀的!父親躺在床上,微笑著看著兒子的證書,眼神裡充滿著對兒子的自豪和讚許。

父親服用沙利度胺以後,有一段時間不知道是藥的作用還是心理作用,顯得有些好轉的跡象。有幾天父親每天都等兒子下班回家一起吃飯,有時兒子加班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