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故而她的最終歸宿,歷來是專家們推測爭論的一個謎團。高鶚續書寫她在賈府被抄之前倒是出閣嫁人了,據史家的人告訴賈母:“家計倒不怎麼著,只是姑爺長的很好,為人又和平。我們見過好幾次,看來和這裡的寶二爺差不多兒,還聽見說,文才也好。”賈母很是欣慰。抄家後湘雲回來過一次,一看賈府景況全變了,原以為大家和她疏遠了,後來弄明白是想親熱,那氣氛也起不來了。不久,湘雲也好景不長,夫婿得了暴病,“得了這冤孽症候,不過捱日子罷了”。高鶚這樣處理,大致也合曹公原意,但卻失之潦草。有專家舉過一個版本,說寶玉最終窮困潦倒,淪為街巷值夜更夫,寶釵亦因早產而亡。寶玉街頭得遇湘雲,苦難中二人結合,倒也符合第三十一回金麒麟之說了。然貧賤夫妻百事哀,相濡以沫,苦捱光陰,後果不言而喻。卻又應了那句“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花氣襲人(1)
就襲人的性格氣質而言,蟾宮之桂,空谷之蘭,她都不是那麼回事的。而桂和蘭,人近之則有香氣襲來,只是跟她的名字貼切罷了。故而曹公在“似桂如蘭”前面,加了“空雲”二字。
賈母房中丫頭蕊珠被派去侍候寶玉,寶玉將她改名“襲人”。第二十三回,賈政一聽這名字就大為光火,問誰叫襲人,“丫頭不拘叫個什麼罷了,是誰起這樣刁鑽名字?”而且一猜就猜到是寶玉的傑作。寶玉只得舉出古人詩句“花氣襲人知晝暖”來搪塞。寶玉改這名字,一則於詩有據(陸游《村居書喜》句),二則也曾“回明賈母”,故而賈政也說“其實也無妨,不用改”,只是借勢狠狠教訓了一番:“只可見寶玉不務正,專在這些濃詞豔詩上做工夫。”
曹公寫襲人,與晴雯、鴛鴦、平兒大不一樣,這個人還真有點複雜。《金陵十二釵又副冊》中,襲人的判詞是:“枉自溫柔和順,空雲似桂如蘭。堪憐優伶有福,誰知公子無緣!”前兩句說她的性格氣質,後兩句說她的命運歸宿。
其實,就襲人的性格氣質而言,蟾宮之桂,空谷之蘭,她都不是那麼回事的。而桂和蘭,人近之則有香氣襲來,只是跟她的名字貼切罷了。故而曹公在“似桂如蘭”前面,加了“空雲”二字。但此邏輯卻又不能用在前一句,襲人的“溫柔和順”,前面的“枉自”二字,多半是指她對寶玉的溫存柔順乃至逆來順受並沒有結出果實,“誰知公子無緣”了。
襲人對寶玉的溫柔和順是一心一意的。第三回曹公在介紹襲人時,有一段話:“卻說襲人亦有一些痴處:伏侍賈母時,心中只有賈母;如今跟了寶玉,心中又只有寶玉了。”襲人是賈母主動派到寶玉身邊的。這一則是溺愛寶玉,二則也有一點監護之意。襲人對這兩項任務幾乎無一時不記掛在懷,盡心盡力服侍寶玉的飲食起居,盡心盡力地規勸寶玉讀聖賢之書走正經之路。應該說,她第一個任務是完成得很好的。寶玉在她的關照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哭時誆哄,病時傳醫,生活優哉遊哉。其中一個細節給人印象很深:寶玉每天睡覺前得取下那塊通靈寶玉,襲人都放在床上設法溫著,以免第二天戴的時候涼了脖子。第二個任務呢,若要評判,不說零分,至少也是不及格的。這不怪她。不是她沒有文化,缺少心計,勸不到點子上;也不是她不盡心,大意了。她是敬業的,“只因寶玉性情乖僻,每每規諫,見寶玉不聽,心中著實憂鬱”。寶玉對襲人也是有感情的。一種對女孩子的天生好感,加上對襲人姐姐股的依賴(襲人比他大兩歲)。襲人也深知這一點,便謊稱家裡要把她贖回去,藉以教育一番,“今日可巧有贖身之論,故先用騙詞以探其情,以壓其氣,然後好下規箴”。寶玉果然入殼。“只見寶玉淚痕滿面”,襲人抓住機會,提出三個條件。寶玉馬上表態:“好姐姐,好親姐姐!別說兩三件,就是兩三百件我也依的”襲人便趁勢提出,第一,不許再說那些瘋話,包括謗僧毀道;第二,認真看書學習,不能再罵讀書人;第三,不要再一天到晚在姑娘堆裡混,吃人家嘴上的胭脂。這三條,好厲害呀,算是拿準了寶玉的命脈。寶玉也滿口答應:“都改!都改!”後來的事實證明,這三條,賈寶玉不僅沒改,甚至變本加厲。
花氣襲人(2)
襲人在寶玉身邊,相當於薛寶釵的化身。讓她身在曹營心在漢,這自然也是賈母王夫人的用意。一次寶玉當著襲人面說寶釵“沽名釣譽,入了國賊祿鬼之流”,也是對她的評判。賈寶玉的叛逆,可以說是跟這些人打了一場持久戰。
曹公在回目上提到襲人,用了一個“賢”字。我這裡揣度曹公本意,應是帶些譏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