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5部分

睡在那裡還是咭咭呱呱,笑一陣,說一陣的。好在她身邊的丫頭翠縷也是個大話匣子,第三十一回兩人一路辯論“陰陽”二字,你一句我一句,旗鼓相當,直叫人忍不住笑。對於別人說的笑話,她的反應,比誰都強烈。劉老老進大觀園,林黛玉說要惜春畫個“攜蝗大嚼圖”,眾人鬨然大笑,只聽“咕咚”一聲響,不知什麼倒了,原來是湘雲伏在椅子上大笑,把椅子壓得錯了筍,連人帶椅倒了。

寶釵說她是個“話口袋子”真是說到了點子上。湘雲心裡有什麼,舌頭都不用跟大腦打商量,隨口就蹦出來了。一次看戲,臺上的小旦扮相很像黛玉,寶釵和寶玉也都看出來了,只是不說,湘雲卻脫口便說出來了,弄得大家都很不自在。她明知寶玉跟黛玉好,卻當著寶玉的面承認她是寶釵的粉絲:“我天天在家裡想著,這些姐妹們,再沒一個比寶姐姐好的。可惜我們不是一個娘養的;——我但凡有這麼個親姐姐,就是沒了父母,也沒妨礙的!”說著,眼圈兒都紅了。寶玉見狀忙叫她別提這個,湘雲道:“提這個便怎麼?我知道你的心病:恐怕你的林妹妹聽見,又嗔我讚了寶姐姐了。可是為這個不是?”

在思想觀念上,湘雲跟寶釵一脈相承,這點她也從不隱瞞,當面她就勸寶玉要求取功名,走仕途經濟之路。惹得寶玉生氣,下了她的逐客令:“姑娘請別的屋裡坐坐罷,我這裡仔細腌臢了你這樣知經濟的人!”寶玉這人平日脾氣甚好,只是在這個問題上從無妥協,寶釵也都吃過他的譏諷挖苦。但從湘雲這個人物的脈絡看,那一套完全不像是她的內心固有之論,多半是接受了寶釵的影響。她之對寶玉直言,亦屬心直口快,性格使然。最要命的後來黛玉吐血,自己不知痰盒中有血,探春湘雲一行前來探視,“湘雲到底年輕,性情又兼直爽”,一看大驚,脫口指破痰中血色,黛玉頓時萬念俱灰。探春也深怪湘雲“蠍蠍螫螫的”太冒失。湘雲紅了臉,自悔失言。

《金陵十二釵正冊》上史湘雲的判詞較為簡單:“富貴又何為?襁褓之間父母違;展眼吊斜輝,湘江水逝楚雲飛”。後面的新制《紅樓十二支》對她卻有“英豪闊大寬宏量”的評價。史湘雲性格豪放,為人大方,胸無城府,心地純良。但是,她常常讓人看到的只是陽光的一面,而身後的陰影卻是沉重得讓人為之嘆惜。她生於史侯家,是賈母的侄孫女。儘管史家有“阿房宮,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個史”的勢力,但湘雲出世時,史家已是江河日下之勢,況且她自幼父母雙亡,寄養在叔父嬸孃家,嬸孃對她不善。她只對寶釵說在家很累,每日做針線要到三更。唯有來到賈府,與眾姐妹在一起,方能露一露快樂的天性。那次史家人來接她回去,離開時,愈覺繾綣難捨。寶釵明白,反催她快走,免得回去受嬸孃之氣。湘雲走去寶玉跟前悄悄囑咐,要他時常在老太太面前提起她,好讓賈母記得派人接她來玩。此處描寫十分打動人心,讓人一則有樂極生悲之感,二則知道湘雲平日處境艱難。

史湘雲一生中最快樂最幸福的日子,恐怕要算她叔父外放為官,賈母將她接來,使她成為大觀園中一員的那段時光。首先是她的詩才大放光芒,一口氣寫下兩首《白海棠和韻》,那詩的確是好,“眾人看一句,驚訝一句,看到了,贊到了”,脂硯齋都評點為“壓倒群芳”。大觀園結的這個社依此命名“海棠社”就更恰當了。值得特別一提的是,她做詩時,不像別人苦苦思索,“一面只管和人說話,心內早已和成”,才華不讓林黛玉。後來的蘆雪庭聯詩,她竟一人與黛玉、寶釵、寶琴數人相對,而且佳句迭出。那才氣,真是咄咄逼人。寶釵稱她“詩瘋子”,真是一點不假的。她手頭不寬裕,但並不影響她的大方豪氣,初入詩社她說她來晚了,要自罰做一回東,請大家吃回酒。還是寶釵瞭解她,一個月統共那幾吊錢,奢言做什麼東了。便自己設法叫哥哥薛蟠弄了幾大簍螃蟹、幾罈好酒替她解決了問題。不過,一個人手中無錢,卻敢言做東請客,這更能看出湘雲的豪爽之氣。

大觀園中,湘雲有一個“經典之作”,第六十二回,眾人趁賈母王夫人不在,大肆飲酒鬥詩,結果湘雲酩酊大醉,眾人尋之不見,被發現時,但見她醉臥於一僻處石墱子上,四面芍藥花飛了一身,口中仍不住嘟嚷方才酒令。眾人看了,又是愛,又是笑。讀罷“憨湘雲醉眠芍藥裀”一回,誰都會承認,史湘雲確是曹公筆下眾多女孩中最有光彩最讓人喜歡的一個。既如此,人們自然會更關注她的前途命運。祈願她有一個好的歸宿。

“終久是雲散高唐,水涸湘江”。這預示著史湘雲命運終以悲劇收結。曹公在前八十回中,對史湘雲結局的暗示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