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淨,雙手抱在胸前,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一個人的身影老是揮之不去。洪於從車窗玻璃望出去,那個人的身影便映在所有向後移動的景物上……沙灘、大海、椰子樹、一閃而過的海濱別墅,她的背影、她的側影便像太陽的陰影一樣從這些景物上掠過,並保持著和汽車同樣的速度。
他閉上眼睛,那襲黑色的連衣裙便出現在腦際,它是一種黑亮的絲織品,柔滑、細膩、有著雨絲向下一般的墜性,這就隱隱地顯露出她身體的起伏。這中間有一條紫羅蘭色的腰帶,也是絲織的,似乎還有著從衣櫃裡帶出來的檀香味。這絲帶不經意地系在腰上,簡直就是音樂進行中的一種變奏……洪於早年拉過小提琴,當流瀉的音樂主題突然跳到另一根弦上發出變奏時,他所有的神經末梢都會透過手指而產生一種難以名狀的迷醉。
這可能嗎?僅僅是酒店大堂裡的一督,那神秘女子的影子便遮住了他從任何角度觀望世界的視線。他將看不見海、看不見樹、看不見司機的後腿勺和迎著擋風玻璃流來的海濱大道。這種魔障只在他16歲那年發生過,而今他已年屆50,命運在他的“知天命”之年讓他再次遭遇這不可思議的迷局。
然而,這一切卻發生在他度完假期離開酒店的瞬間。他現在正在向機場高速前進,兩小時後,他將升上萬米高空,飛回他的內地。當然,他以後還可能來這裡,來這座海濱酒店,他會在酒店大堂裡徜佯嗎?或者,在角落的沙發上坐下,惆悵地望著空空蕩蕩的大堂……
汽車猛地停了下來。洪於一驚,機場到了!候機樓像山巒一樣出現在他的側面。司機敏捷地下了車,從車頭繞過來替他拉開了車門。
洪於並沒有下車,而是從皮夾內拿出機票遞給司機道:“去,把它退掉。”
一刻鐘以後,這輛黑色的豪華轎車已經飛馳在返回海濱酒店的路上。滿臉狐疑的司機認真地開著車,職業習慣使他知道絕不能對客人問任何不該問的問題。
洪於做夢似地回到了酒店大堂。總檯的接待小姐像老朋友一樣招呼他,看來她們對客人的任何怪異行為早已沒有好奇心。
“還是住001套房嗎?”接待小姐嫣然一笑地問道。這笑容使洪於覺得她似乎洞察了什麼秘密似的。洪於點了點頭,001套房是這座酒店最高貴的套房,凡住進這套房的客人,酒店總經理會在半小時內登門向客人致敬。
接下來要做的事讓洪於犯難了,到哪裡去找這位讓他陷於迷狂的女子呢?他坐在豪華房的大沙發上一連抽了兩支菸,腦子裡閃過餐廳、咖啡廳、酒店花園的長椅、酒店外面的海濱浴場……他可能像一個夢遊症者似地四處亂轉,這簡直荒唐透頂!並且,就算遇見了她,又該怎樣做呢?如果不想目送著她再次消失,那隻能走上前去,硬著頭皮說,小姐我能請你喝咖啡嗎?不行,這種明目張膽地獵豔方式令人生厭。或者先做作驚訝地問道,小姐我們以前在哪裡見過呢?這樣對方會困惑一下,會脫口而出地問道,你?這樣你便可以順勢作出自我介紹,並不失時機地遞上你的名片,那上面你的身份所包含的巨大成功和財富,足以讓任何女子心動。儘管半信半疑,她也會接受你一同去喝一杯的邀請,以便確認你的身份是否屬實,一旦證實了這真是一位令人仰慕的男人,那讓她一小時後進入你的浴室、並半裹著浴巾走出來面對你就是自然的事了。
想到這裡,洪於突然像皮球一樣洩了氣,他真是為這種事從機場重返酒店嗎?多少年來,他已經從不為這種事花費半點力氣了,就算是京城裡有名的模特或演員,只要需要,他可以一個電話讓她們從千里外飛來共度良宵,而第二天,他便會興趣索然地將她們打發掉。
當洪於意識到當下的舉動非同尋常時,他有些不知所措了。他要什麼?該怎麼做?他不知道。但有一點是清楚的,他必須見到她。他感到一種莫名的緊張,眼前浮現出一個少婦的形象,她站在公交車站上等車,而他在街對面望著她,那年他16歲,她的丰姿與氣度像雷電一樣擊中了這個少年。他目送著她上了車,感到世界一下子空曠了下來。第二天同樣的時候,他又去了那個公交站,希望能再次見到她。連續五天,他都去那裡站上兩小時,而她再也沒有出現過。但無論如何,這是他生命中最幸福的五天。命運是一種無法預測的東西,30多年過後,誰會相信他會再次遭遇這種雷電的襲擊。和少年時的經歷不同的是,這次事件中兩個角色的年齡懸殊剛好倒轉了過來。想到這點他突然感到一陣恐懼,這種一頭一尾的事件有點像生命的圓圈。而圓圈一旦畫成,似乎一切也就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