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一邊牆上懸掛的四大幅刺繡又怎麼說呢?很少見到那麼大幅的刺繡,從運針的綿密和色澤配合的鮮明來看,一望而知是湘繡之中的極品,繡的是“四大美人”,同時表現春夏秋冬四季。
單是那幅“昭君出塞”,已是令人看得連氣也喘不過來,在手電筒光芒的照耀之下,王嬙披著猩紅的大氅,天是白的,大氅中翻出來的狐皮是白的,漫大雪花是白的,她的臉色,也是白的;全是白的,可是又全是不同的白,可以清清楚楚看到雪花的飛舞,雪的白,天的白,狐毛的白,人臉的白,相差極微,但是又實實在在,有著顯著的不同。
繡像中的人,幾乎都和真人同樣高下,繡工之精,真正到了鬼斧神工的地步,所表現出的那種立體感,就像是四個美人隨時會走下來一樣。
溫寶裕自然不懂得繡工之妙,他只是在一看之後道:“啊,四大美人,好像都不是很快樂的樣子。”
接著,他就十分害怕地轉過身來,說“屋中有人。”那是因為,刺繡品是最惹塵的,在沒有大幅的玻璃之前,大幅的刺繡品,一般來說,都極少經年累月地掛著,而是密密收藏著的。
真要掛出來,每天非得細心地,用柔軟的羽毛撣子小心地撣上一遍到兩遍不可。
不然,三五日下來就會積塵,變成名副其實的“西子蒙塵”了。
就算假設陳長青在的時候,他僱用僕人日日來打掃拂拭,但是,離他遣散僕人至今,也有好幾個月了 他走的時候極具決心,把大約十來個僕人,一律給了一大筆錢遣走 而且,就算僕人在的時候,也只住在附近的建築物之中,能不能進入屋子的右翼,也有問題。
溫寶裕在這樣叫了一句之後,看出了我大有同感,他又“嗖”地吸了一口涼氣,低聲道:“天,好幾次我躺到半夜三更,還以為只有自己一個人。”
他在這樣說的時候,伸手在自己手臂上撫摸著,由於害怕,他手臂的汗毛,全都豎起來。
我沉聲道:“別怕,就算有人,我看也沒有甚麼惡意,因為如果有惡意,要害你的話,早已經下手了。”
溫寶裕向我靠近了些:“若是人,倒也罷了,只怕 ”
我不等他說完,就斥道:“若是鬼,只怕不能把一切打掃得那麼乾淨。”
溫寶裕眨著眼,又大口吞著口水,我道:“小子,你又想到了甚麼?”
溫寶裕抗聲道:“甚麼都有可能!那個姓原的醫生,不是說有一個怪醫生,把人和青蛙配合起來,造出了許多不知是甚麼形狀的精怪……也是在一幢大屋子裡發生的事?這……誰知道在這屋子中的是甚麼。”
我也被他的話,弄得有點心煩意亂,但立時定下神來。溫寶裕已在大聲問:“有人嗎?”
我被他的行動弄得啼笑皆非,推了他一下:“你亂嚷甚麼?要是有人,一定不肯現身相見,你這樣叫,就會有人答應了?”
溫寶裕剛才在叫嚷,這時又把聲音壓得十分低:“如果有人,那人……或是那些人,這樣詭秘又是為了甚麼?”
我悶哼一聲,自然答不上來。他的形容十分正確,這屋子之中如果有人,可能一個,可能不止一個,行動真是詭秘之極了。
溫寶裕又道:“會不會是陳長青有甚麼上代住在這裡,是他不願提起的?也有可能,是看透了世情的隱者,是他們陳家的長輩,像是……令狐沖在華山頂上遇到的風清揚一樣?”
我嚇他:“你看小說看得太多了,該叫你媽媽好好看著你一點。”
溫寶裕再吸了一口氣,總算不再胡言亂語了。其實,在那一霎間,我也不知想到了多少可能。其中,怪誕有甚於他者,不過我比較成熟,沒有說出口來而已。
站在那裡暗猜,自然不會有甚麼結果,我道:“如果有人,看來只有底層和地窖比較適宜居住,我們好好找一找。”
溫寶裕答應著,來到大堂的大門前,搖著大門,發出巨大的聲響來。
兩扇大門鎖著,在用力搖撼時會晃動,所以才有聲響發出來。
我道:“好了,你這樣吵法,死人也給你吵醒了。”
溫寶裕轉過身來,面色再度發白,我知道他又想到了甚麼,瞪了他一眼,不去理他,他躡足來到我身邊,忍了一會,終於忍不住:“會不會有甚麼人在施用巫術,驅使死人來打掃屋子?”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道:“是啊,陳家的列祖列宗,都葬在下面的地窖裡,一到子夜,他們就跳起來,每人手裡拿一支雞毛撣子,你要小心一點。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