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走向的人。
天帝,輝月,星華。
還有一席是為我而留。
如果不表演,現在去和他們同座?
難以想象那束縛和痛苦。
不,我不想現在就到那裡去。
也許,這場表演,是我最後一次。隨心所欲。
第二場獻唱開始的時候,我們的佇列已經起身開始預備。
不愧是天人,雖然穿著特製的鞋子,走路依舊輕巧無聲。
他們站在場邊預備的時候,我就立在剛才那根廊柱的下面。
帷幔重重,我在陰影裡站著。
我的……命運……
就在今晚要天翻地變了嗎?
漢青安排很周到。
第三場表演的人退下後,穹頂的華燈一瞬間全部轉黯了。
在這黑暗中,我們的佇列靜靜的佇立在大殿正中。
四周有竊竊低語。
輕輕的,響起一下鈴響。
脆鈴聲響,一聲,接一聲,模擬著人心跳動的頻率,單調的,脆弱的,空遠的。
穹頂上亮了一盞燈。
絃索流洩樂音,那燈亮下的人影動了起來,脊背挺直堅削,分腿,回步,在空曠的大殿的地面上踏響。
整齊而劃然,不象是幾個人同時踏擊,聽起來只有一聲,只象一個人腳步。
這裡的舞蹈都在追求著飄逸出塵,輕靈無聲。
我要的卻是有聲。
燈又亮了一盞,在遠遠,佇列邊角上,那幾個被光照亮的人形,也隨著樂聲動作起來。
華燈一盞接一盞的亮起,由靜變動的人越來越眾。而舞步卻一絲不亂。佇列由二變四,由四變八,由八變成十六……
人向下裡分散,腳下的力量漸漸加重。
那踏擊的脆響由小至大,由遠而遠,雖繁卻不亂,雖眾卻不雜。
象是被風帶起的海浪,從空遠的地方,緩緩漫卷了過來!
忽然鈴鼓齊響,萬花突喧似的,如晴空中響起一道驚雷。
驚濤駭浪撲天卷地而來。
那如雷鳴雨擊的舞步驟然加快,每一下都重重踩擊,一下與一下之間沒有一絲空隙讓人喘息,卻又聲聲分明絕未紊亂。象是被千軍萬馬追趕,象是被狂風捲起海潮,象是要追尋洪荒中的真理,那樣急促而迫切的步聲,佇列四散開去,響徹整間大殿的,象狂風驟雨一樣,踏在每個人的面上胸前心上的舞步,撲天蓋地,淹沒一切!
託高,飛揚,動盪……一直掀起來,穹頂彷彿都在搖幢要被撼動掀翻!
心跳得象是要突破胸腔,眼睛充血發熱著,全身每滴血每粒血肉都在跳躍,被這喧天的樂聲與舞步聲挾卷淹沒擊成齏粉化成火焰變成浪花!
越來越高,越來越高!
狂風中的海濤重重拍擊巨巖,浪湧花飛,堅硬與劇烈,衝撞與挺立!
追與逃的急迫!
爭與奪的激烈!
象是要毀滅一切,一絲不留。讓人不能呼吸,血液全部衝向頭臉!
忽然穹頂上的燈滅了。
所有的聲響象是人的錯覺,一瞬間全歸於寂靜。
死一樣的寂靜。
甚至沒有呼吸聲。
猶如在拼命攀爬奔逃的時刻,一腳踏空。
象是極細的鋼絲勒進了皮肉,掐住了喉嚨。
劇烈的心跳無處可歸。
緊迫的心絃無處可靠。
死一樣沉寂,讓人不安的沉寂。
我緩緩舉起短笛,輕輕吹響。
象是一線幽光,被重重竹影松波折疊阻隔。
象是一縷遊絲,漫舞不定。
一陣大風就能吹熄的燭光一樣的,細弱而空靈的笛聲。盤旋低徊,千折百轉。
漢青空靈的聲音,在人叢中輕輕吟詠出聲。
誰的寂寞 衣我華裳
誰的華裳 蓋住我傷痕累累的肩膀
誰的明月 照我黑色的松崗
誰的孤獨 挫疼山間呼嘯的滄江
那是誰家寂寞小孩 頭插茱萸
夜夜夜夜 縱情歌唱
如此遼闊 如此蒼涼
路有多長 風入我窗
誰看到過 曾經明媚少年的憂傷
誰曾跌倒 誰的華裳
我曾哭泣 陷入深海的月光
誰的淚滴 誰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