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舉眸,“張天逵、賀豐順二位老將近來境況如何?”
“張將軍還好,賀將軍仍是每隔三五日便請兵一回。”
“那就依賀將軍之請,給他一萬兵馬,支援全州城。”
有謀臣遲疑請問:“國君,若賀將軍一去不返,一萬兵馬豈不白白損失了?”
“總好過他在此處惑我十萬兵馬的軍心。”秋長風推開案上羊皮地圖,長指叩擊一處,“魏將軍,賀將軍前去全州,必經此處,此處山高林密,遊匪遊躥已久,你需好好給以打點。”
武將出列叩首,“末將明白!”
秋長風揮手,“時辰不早,散了罷。”
諸人各施辭禮,絡繹退出帳去,偌大軍帳,登時空落起來,秋長風的臉看得也不再那般令人怯懼。
“得多,西衛今日可有訊息來?”
“王妃有信來。“秋長風身後的費得多閃身恭稟,“第二批大軍十萬,集結已畢,隨時待命。第三批十萬大軍,半月後亦可成行。馬匹、兵器俱安原先計劃……”
“……還有呢?另外的呢?”
“一切安好。”
“一切安好?”秋長風忽然擊拍帥案,惱叱道:“這個臭丫頭,也知道寫封信過來的麼?”
臭狐狸,誰要寫信給你!我舉了舉拳頭,腹誹了回去。
“得多,你說女人懷妊至了六個月時,肚子會有多大?有西瓜的大小麼?”
“這……”費得多摸著亂蓬蓬髮際,咧了咧嘴皮。
臭狐狸還真會難為人呢。費得多一個憨實漢子,不能懷孕也沒有讓女人懷過孕,從哪裡知道這些?
“等那丫頭懷第二胎時,我一定時時不讓她離開我眼前,她的肚子由小到大的每刻,我都不會錯過。”
哼。那也要本始娘高興給你生第二個才成。
“這個臭丫頭,沒心沒肺,本王不能去看她,她也不知道來探望本王的麼?”
“……國君。”費得多微聲道,“小海她有著身孕,長途跋涉,如何探望您?”
“……總之,她就是一個沒心沒肺的臭丫頭!算了,沒心沒肺的東西,本王不想她了!你把昨日演習時的陣式圖拿來!”
“是。”費得多如遇大赦,迅速取了主子所要物,雙手呈上。
頭頂上,聽得他家主子又來一句:“得多,你說小海她想我麼?”
不想!
番外 秋長風(三)
當太后還是皇后時,於我,猶似一個母親。
似乎是在我三歲的時候,我娘為懲罰父親的不忠,撤出了主樓,住進淡柏居,將父親永遠拒之在了門外,甚至連相貌酷似父親的我,也被她討厭了。
祖父教導我,男子漢生於天地,當心如鋼鐵,志如金石,所有溫柔繾綣都可棄之不要。可是,幼時的我,渴望孃的胸懷,渴望孃的呵哄,渴望娘用軟綿般的指腹為我揉撫練功揮打出的傷痕……但,娘沒有來,生得和娘一模一樣的皇后來了。
我在宮裡的書苑武苑讀書習武,皇后隔三岔五會教人帶我到她的寢宮,問我一日所學,為我擦抹傷藥。我孺慕注視著她,想象著,她就是娘,她疼我,就是娘在疼我。
祖父去世,我趕走所有人,夜間獨守靈堂。我看到娘在門外徘徊了了幾個來回,她想進來陪我,又怕我拒絕罷?最後,進來的,還是姨娘皇后,她抱著我,在那個森冷的靈堂度過了一夜……
長大了,方了悟:皇后只是皇后,如娘一樣的呵疼,不過一場著眼將來的長遠規劃。而在我還是一個孩提時,就有幸被選中了做一隻替罪羔羊。
男子十八加冠,我,在十三歲生日那日,一夕長大成人。
長大成人的我,生活中多了刺客,多了敵人,多了一個放在高處卻並非遙不可及的目標。我為這些多出來的東西,比之前更加努力的努力著,並做好了為著那些必定要失去一些東西的準備。
那時,我不以為還會有什麼東西是我不能失去的。
直到,小海出現了,再消失。
第一次,因一塊碎玉,她說走就走。五兩銀子弓回了這隻小錢奴。
第二次,我站在窗外,看著她收拾衣物包裹,那興沖沖的樣兒,像是一隻迫不及待要飛出籠子的小鳥。
若果不是她事先來探聽可否不去任州,或許這一次,又給她走了。但是,瞭解到一個裝了兩張百兩銀票幾塊碎銀子的錢筐子,比本公子的狠話還要管用,實在是讓本公子歡喜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