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未等到有暇算賬,臭狐狸就要啟程了。
揮師之日來到。
瑩都主從江湖返回,坐鎮王宮。秋長風領十萬大軍,以勤王之名揮師京城。
那日,我依然未去送行。
至此到,我似乎明白,在我換了秋長風的記憶後,他為何依然不能容忍小海從他面前一再轉身。望著最愛的人從眼前離去,彷彿靈魂從體內被扯走一半的撕裂,必定在他心版上鐫得太深,致使腦中縱然情感不見,心上痛感猶存。
娘和傾天共返傾家。因娘說,爹留在常歡山上的精氣已經收集完畢,再就是到傾宅,把爹由小長到大所留下的絲絲縷縷彙集起來。我雖對娘依戀難捨,仍大方地放了娘走。我不能和爹爭奪娘。匯血聚精術,需要的不僅是術力,還有耐力,十年,二十年……這份執著,是娘當下賴以生存的支撐。
白日裡,有管豔,有費得滿,偶爾,瑩郡主也會來探望,不寂寞。晚間裡,感覺著身體裡另一個小生命旺盛的脈動,更不孤獨。
我以為,我可以這樣等著秋長風回來。
“小海,這宮裡的其他人,當真都不知道你有孕?”
“當然,我的障眼術就是如此厲害,羨慕罷?”
“羨慕羨慕,教我一點,好不好?一點就好,也讓我休會一下明明人在眼前別人卻渾然不知的快樂嘛。好不好?好不好?”管豔每日最愛做的一事,就是求我授她巫術。
我頂不住她耐性十足的糾纏,既然閒來無事,就將一些簡單易學的決法授給了她,如隔空取物,如瞬時移形,供她玩樂就好。至於她所期盼的隱身遁氣、縮地成寸……盼著罷。
“小海!”
我和管豔正比著誰先將幾尺外的一件硯臺抓進手中,門遽然被推開,人進來後,又倏然闔上。那塊已經離了桌面的硯臺摔擲地上,碎裂響聲無端地讓人心絃發緊:怎恁樣刺耳?
“發生何事?“何事能讓矜持高貴的瑩郡主急顏至斯。
“得滿回來了沒有?”
“得滿姐姐不是去馬場挑選備用戰馬?”
瑩都主眉間收緊,撫額,“這麼說,她落進秋遠鶴裡了。”
管豔面色丕變,“秋遠鶴來西衛了?”
“不錯,適才得到訊息,秋遠鶴於五天前秘潛進了西衛境內。”
“這個時候,怎麼可能?”管豔蹙眉,瑟唇,“戰事如火如茶,正當緊要關口,他來西衛做什麼?”
“他不惜刺傷其父,攻進了任州城,皇家兵馬士氣因之大挫,必定對峙良久。而按行程,秋長風此時將至京城。秋遠鶴就是覷準了這個時差,到西衛讓長風后院失火來了。”瑩郡主定了定氣,坐下身來,“他所帶人數極少,當然不會硬攻西衛城。這王宮也暗伏九宮八卦陣法,一旦啟動,除了秋長風,無人可攻入其內。從今天起,小海一步也不能離開王宮。”
“他是衝我來的?”
“當然是你。”
“我不離開,你就有辦法對付他是不是?”
瑩郡主明眸利光一閃,“我必須讓秋遠鶴曉得,這西衛縱使沒有秋長風,也不是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好強大的氣勢,但是……“你方才說得滿姐姐落進了他手裡?”
“得滿辦事向來精準,她行前曾報申時返回,如今酉時過半,無訊無人……”
瑩郡主說到此,便凝眉收語。下面的話,可想而知。
“如何救得滿姐姐,你可有法子麼?”
“秋遠鶴捉得滿,無非是為了引你出去。只要你不露面,我就有辦法救出得滿,畢竟,這是在西衛地面。”
“我不會莽撞行事。只是,得滿姐姐一定要救回來,若不然……”
“若不然,你也不能去救她!”瑩郡主斷然道,“你該明白你對秋長風來說,意味著什麼。”
“可是……”
“得滿她身為一個侍衛,忠誠無二,為主而死必定是她早有準備的事。我若不能把她救出來,頂多是愧對秋長風。但你若出了一點差錯,他會怎樣?我不是為你,不是為秋長風,是為了我自己,為我要達成的目標!小海,你必須安安穩穩地呆在宮裡。”
“……好罷。”瑩郡主並不曉得我的巫女身份,她是惟恐我傻到以己身去換費得滿周全,在當前情形下,就讓她安心罷。
瑩郡主離開後,我回眸見管豔一臉憂忡,安慰道:“瑩郡主說了,秋遠鶴攻不進王宮,只要你不離宮門,就不會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