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身上的力量,半數是上天所予,半數……陰錯陽差,被那隻暴躁鄰居帶去了那方石洞,被它咆哮著逼著,記下了刻在壁上的那些口訣。那方石洞,便是巫族禁地。而他能在巫山神出鬼沒,倏忽來去,說明他已經習得了禁地所載的巫術。
所以,他能識破小海的障眼術。
“小海果然比山哥哥聰明,小海會的,山哥哥就不會,嗚,好傷心……”
“你這顆心是豆腐做的不成?這麼不濟事扔了餵狗算了!”
“小海啊小海,你傷害山哥哥從來都是不遺餘力吶,山哥哥不依“………”你夠了罷?”
“不夠不夠,山哥哥這顆心還不是為你留著,你竟然要丟它去餵狗,這不是罵我心愛的小海麼?山哥哥不依啦~~”這廝如得了無骨病般,將一顆頭拱在我肩上,哼哼唧唧,膩膩歪歪。
這條道就算不是人頭攢動的萬榮街,光天化日總不會少了人來人往,一男一女如此親近,在巫族不算大不了的事,但在這裡,我和他就成了眾目所矢。在小海的耐性撐到最底限之前,問:“你到底要遠行去哪裡?”
他咧笑出一口白牙:“小海在關心山哥哥?”
算了!我邁步要走,又被他長手長腳整人抱住,“小海不要離開人家啦~~”
這廝……”那你到底說不說?”
“我的奶奶因想念她最愛的孫兒,重病在床,她最愛的孫兒當然要回家探望。”
“你要回巫……”
我和他之間,都是掀動在唇間,只有彼此心知肚明的言來語往。況且愈是在街上,愈是不必擔心隔牆有耳,他拉我在此說話,也正是為“方便”。這怕正是巫族人思考處事與外界最不同之處。儘管小海希望自己與巫界從無干系,想必蒼山亦並不以巫人為榮,但有些東西,還是非個人意願所能改變。“小海,等我好不好?”
……”呃?”我從粼粼河面回首,“你說了什麼?”
夕陽將下,我和他順著那條不知名的街,竟到了長河之畔。這條河,小海初進兆邑城時,曾自得滿姐姐處得知它名為“兆河”。
“等我。”他再挽起了我的手,數著我一根一根的指,拈在掌心,“小海,從你十二歲,我第一次看見你,就想著有一日,在我有足夠的能力之後,把你帶出那個陰冷潮溼的地方,讓你遠離那些渴血成嗜的族人。我熬過了一年又一年,每日為了讓自己變強大而努力,當我以為已經能夠保護你時,你竟然先做出了主張。好在,巫神讓我重新遇到了你。小海,可以等我麼?等我從那邊回來,我會滯你去走遍這個世界。”
“你……”我仰首,凝視他眼底的暖意,“你是說,你喜歡小海麼?”
他笑,俯首在我鼻尖一啄,“是啊,我喜歡小海。”
他啄過的地方,有酥酥的麻,我抬手摻著鼻尖。“就算你知道小海喜歡過別人,也……”
“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他捉開我的手,額頭抵住我的額頭,一雙近於媚惑的眼內,一絲忐忑隱伏其中,“還是,在小海心裡,並沒有過去?你現在,依然喜歡……”
“我不知道。”蒼天在小海心裡掘出的洞,歲月會掩埋。但他刻下的痕,依然在作痛。我無法確定到了何時,想起他時,才不再為被那扯到筋脈的痛意所擾。所以,在此刻小海不敢說是與否。
“小海,我的小海。“他驀地擁住我,唇落在我頭頂,“不要哭,不要哭,只要有我在,永遠都不要哭………”
哭?我眨了眸眸,感覺有物溜滑出眼際,溼了他的袍,澀了我的唇,我……真的哭了?
“小海,不必急著回答我,等我從那邊回來,再給我答案。”
“你要去多久?”
“少則兩月,頂多三月。”
“還有三個月零十天,是小海十八歲的生日。”
他微把我推開,俯下的眉眼裡,有欣喜光華閃躍,“小海想讓我趕回來為你過生日是不是?”
“你會趕回來麼?”
“會!”他掀唇笑著,整個人因這笑泛出讓人移不開眼的光芒,“無論如何,山哥哥都會回來為你過生日,在那一天,小海就告訴我決定好不好?”
好。我在心裡回答。
夕陽好,落霞赤,縱是過去了歲月,移走了時光,兆河邊的這個約定,仍是小海心頭挪不去的重。蒼山,他不該對我這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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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著暮色進門,情無情息的,卻差點和另一位從裡面出來的人撞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