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天雖無懼色,但驚意不減,“你……你竟能操縱神獸?”
“錯,不是操縱,是朋友。”我拿小指勾了勾恚獸的額心,聽它受用的嗚聲抿唇莞爾。
“是神獸領你學了巫術?”
“是。”
“巫族人都知神獸眠於巫山,但卻無人見它一面。縱算是大巫師和天女,也只在禁地外聞其聲,難見其影。而你,竟然早就和它熟識了?”
“不可以?”
蒼天雙眉緊鎖,眸內困惑重重,“我不知道,我一直聽父親說,能駕馭操縱神獸者,只有……我想,我需要去弄清楚一些事情!”
他旋身,向山下掠行去。
恚獸拿碧綠的大眼珠子詢我:追不追?
我再撓它領下,“不必。”它便又像一隻討寵的娃兒般,將大我幾倍的身子向我懷裡擠來。
管豔在旁看得美眸欲眥,櫻唇瑟抖,“老天爺,若非親眼所見,我不能相信,這世間會有這如此巨大如此讓人心驚膽顫的大獸。我隨你來巫界前,曾翻過一些巫族神志,上說巫神坐騎為恚,器為鞭,在巫神坐化歸了仙班之後,坐騎與神器均留在巫界,但少有人見其真容,難道它就是那隻……”
“恚,它的名字叫恚,名如其性,是個壞脾氣的傢伙。”腰間噝噝之音提醒了我,遂將神鞭抽出。只見恚獸一聲歡鳴,叼住神鞭鞭柄在雪中先一個翻滾,又倏忽騰空而起,鞭纏其身,一對舊時夥伴極盡歡娛。
那次第,我心裡忽生一動。
“來!”右手張開叫回神鞭,左手牽住管豔縱身一躍,到了恚獸背上,“恚,到巫界走上一遭!”
蒼天未竟的話,我曉得:在巫界,能駕馭操縱神獸者,只有巫神認定的統領者。
百年來,巫界尚無此人。
此次回巫界,管豔這個同行者都想到了翻閱志典,我何嘗沒有細細鑽研?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是在秋長風兵書上看到的,我深以為然。
而如今神鞭在手,神獸在騎,我為何不去試上一試?為何不請我的族人們開開眼界,他們渴血饞涎的藥人,除了供血給人,還能做什麼?
03
這個名曰巫界的地方,讓我的心冰冷孤寂。但我長到十五歲,卻是第一次以眼睛看消它的模樣。磚堂瓦舍,石木湖泉,與外界並無太大不同。行走街間的巫族平民,女子多以花帕罩頭,著交領上交麻布花裙,男子則以青巾為帽,著短襖寬褲,生得都是平常容貌,無甚出奇。自然,我指得是他們尚未見著我出現之時。
我一路行來,所收穫的震愕、驚惶、尖叫、厲呼不計其數,更有一些被嚇得呆傻站在路央忘了挪動者,被恚獸一記高吼就吼出了鼻涕眼淚,煞是精彩口既然要在巫界徜徉,巫族神廟自然要去。巫神志內曰,其內供有巫神銅像,亦亦恚獸銅身。“恚,帶你去瞻仰一下自己,可好?”
嗚嚕。恚獸揚起大顱,算是熱烈同意。
“雲滄海!”
我揚唇一笑:來了。
迎而待戰的,正是長駐神廟的大巫師,身後,幾十數的黑衣巫者簇擁。一行人攜著沖天的煞氣堵在前處,並漸形包圍之勢。
“雲滄海,你這巫族叛逆,意欲何為?”
我拍了拍恚獸腦門,“你看不到麼?”
大巫師眉攢惡怒,目含陰驚,“你竟敢私驅神獸,實罪大惡極!還不速將神獸放了?”
放了?我挑眉,“你確定?”
管豔在我身後探出螓首,飽嘗了置身神獸之上樂趣的她,快樂揚聲道:“把神獸放了,你們有誰哄它高興?有誰侍候得了它?有誰能把它帶回巫山?”
她說得仍是外界語言,若在他處,巫人聽不明白,她亦聽不懂巫話。但我在這裡,既然有意請她代語,交流之路當然毫無阻礙。
“神獸用巫神坐騎,自會定奪去處,若非受你唆使,豈會遊走街間?!”
“吐!”管豔說得恁是眉飛色舞,“唆使?敢情閣下把神獸當成可隨意讓你們驅使的凡物了麼?你好歹頂著個大巫師的名,竟也敢說?恚,他在罵你……”
吼壞捭氣的恚獸血口大開,長獪磅礴。登時,木葉窸竄,屋瓦譁碎。四圍之眾間發出駭懼抽息,皆向後退出數步。
管豔更是興起,“你看看你們,怎麼說你們好呢?葉公好龍聽說過沒有?名曰愛龍成痴的人見了龍卻掉頭逃躥,你們既稱恚為神獸,見了它不敬不拜也就罷了,還一個個而滯懼色如喪考妣,無怪恚討厭你們,是不是,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