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反中的驚弓之鳥,從舊社會過來的人,誰沒有複雜的社會關係?許多問題一下又解釋不清楚,於是乎許多老教師懷裡像揣著一隻兔子,惶惶不可終日。
在全院大揭發、大檢舉的高潮中,胡振渭教授有驚人之舉,他向院裡揭發在老教師隊伍中,存在一個攻擊共產黨的“吃飯集團”,頭頭就是周明【溪鳥】。
28 聲討胡風 肅反運動席捲大院(4)
聽說這件事,劉居英皺著眉頭,半天不出聲,最後他“唉”了一聲,心事沉重地對劉有光說:“對這個情況,一定要慎重,昨天晚上陳院長還打來電話,詢問學院的運動情況,不能一肅反,把知識分子都看成壞人!”
劉有光摘下眼鏡擦拭著,幾個月來他一直在領導全院運動,既不能給群眾高漲的政治熱情潑冷水,也不能眼看著許多過激行為而不管。“目前運動已波及許多老教師了,高步昆、顏道岸、張相麟都在系裡的大會上做檢查和交代,一系還批判了莊逢甘,現在揭露的事實大多是什麼‘用兩面派手法拉攏落後’,‘打擊進步,挑撥是非’,‘造謠中傷,破壞團結’,‘反抗領導’等等,這個界限就不好掌握。”劉有光在辦公室踱了幾圈,他同意劉居英的意見,特別對高階知識分子,要講政策,不允許大會鬥爭。他接著說:“一定要強調實事求是,要重證據,不能捕風捉影。關於所謂‘吃飯集團’,我要親自調查一下。”
劉有光和張衍把王序卿找來,三個人商量了調查方案。劉有光首先找劉長祿談話,他是老教師中最年輕的教員之一,是第一批參軍、第一批入黨的青年知識分子,一直是院裡教師隊伍中的先進典型。劉長祿和胡振渭又在一個教授會,比較瞭解情況。
劉長祿說,從南方來的老教師中,有幾位家屬沒來哈爾濱,如曾石虞、梁守槃等人,星期天沒事兒,曾先生提議請家在江南的老教師到哈爾濱道里南方風味餐館聚聚,開始是曾先生和梁先生做東,後來周明【溪鳥】、曹鶴蓀、盧慶駿、孫本旺、李宓、張述祖、薛鴻達等老教師也輪流做東。聚餐的人員不固定,誰願意來都行,大家無非在一起聊聊天,解解饞,自然有時也議論議論學院的工作,發點牢騷也是有的,但完全扯不上什麼“集團”。
劉長祿氣鼓鼓地對劉有光說:“胡主任也去吃過飯嘛,也發過牢騷嘛,怎麼能往政治企圖上扯呢,我看他動機不純,想出點政治風頭!”
劉有光笑笑,送他走出辦公室。
老教師中,數梁守槃和曾石虞個性狷介,口無遮攔,每個星期天大家聚在一起,幾杯紹興熱酒落肚,再津津有味地品嚐香氣四溢的淮揚大菜,那話匣子就開啟了。
梁守槃說:“現在院裡政工幹部對知識分子好了不少,你們還記得吧,剛來那個時候,政治學習、聽報告,什麼都要個級別,教授算什麼級?不知道,沒有級別,跟保姆一樣。有一次協理員讓我去聽報告,對我說,也不知你算排級還是連級,你就跟排級幹部坐在一起吧!”
大家哈哈大笑。曾石虞呷一口酒說:“政工幹部中個別人啊,有個慣性思維,他們在改造舊軍官上較為成功,就容易把我們也當成舊軍官來改造一番嘍。”
面容清癯的周明【溪鳥】擺擺手,插話道:“老夫子言重了,現在學院的工農幹部和知識分子之間的相互瞭解已大有進步。”
性格豪爽的嶽劼毅大聲說:“不談這些!喝酒吃菜,莫把學院的話題拿到這裡,讓人掃興!”
大家又嘻嘻哈哈地品嚐佳餚,一週來教學上的辛苦都隨著飯桌上的熱氣飄走了。
然而“吃飯集團”的問題一出,牽扯到20來名老教授,一時在學院教師隊伍中形成衝擊波,問題還沒有搞清,流言先傳出一大堆。
首當其衝的曾石虞和梁守槃倒不在乎,他們平心靜氣,飯照吃,覺照睡,每天上班下班,一切如常;然而,另外一些老教授們卻愁眉不展,憂心忡忡。
身為教育工作者協會主任委員的周明【溪鳥】教授歷來做事認真,處事謹慎,為了團結廣大教師,他也常常參加聚餐活動,和大家閒聊一通,可現在被懷疑成小集團的頭頭,他心情沉重,回到家中,吃不下飯,一個人呆坐著。
夫人葉惠蘭看著六神無主的周明【溪鳥】,小心問道:“又有什麼新問題啦?不就是大家吃吃飯,聊聊天,講講真心話嘛,怎麼能叫什麼,什麼‘集團’?”
周明【溪鳥】溫和地看看夫人,嘆口氣:“唉,大家總在一起吃飯,發牢騷,口無遮攔,思想上不設防,難免不講錯話,現在要大家揭發、交待,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