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家,而你們,是革命小將,隨時可以敲開我的門,要我講張給你們聽?這就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稟賦,有不同的命運!小將自然要與他論理,無奈他甚會詭辯,不自覺間就將概念弄混,不曉得扯到什麼地方去了。他們無意間涉及到了怎樣才是理想的社會,可是,顧老先生的反省卻還未到達原始資本積累階段,這一個晚上又結束了。臨走時,一個小將忽然向他伸出手來。他頗為意外,但及時地握住了。
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14 歸來(3)
終於,嘉寶下決心,去找舒婭了。她面色蒼白,神情惶恐,剛要開口,眼淚卻流了下來:舒婭,我求求你!你們的朋友找到我家來了!嘉寶抽咽難言,多日的驚懼和憂慮,這時一總爆發出來。過了一會兒,她略平靜下來,說:舒婭,求你說說好話,要他們別再找我阿爺了,我阿爺的事情已經向單位造反派全交待了,讓他們放過我家吧!舒婭這才明白:原來他們到嘉寶家裡去了!她用力掙脫嘉寶的手,說:我有什麼辦法呢?我好久都沒有看見他們了。嘉寶止了哭泣,她的睫毛全讓淚水濡溼了,一縷一縷的,原來她的眼睛挺好看。舒婭有些不忍看她,說:我們去找珠珠吧。珠珠的反應很平靜,她看著嘉寶說:你自己和他們說好了。嘉寶和舒婭都一怔,是啊,嘉寶為什麼不能自己與他們打交道?她和他們又不是不認識。嘉寶眼巴巴地看著她們,曉得再求也沒有用,騎上藍鈴跑車,失望地離開了。
嘉寶心裡想,她們不肯幫忙。可這事情再也挨不下去了。兩條路,一是在他們來的時候,二是在他們離開的時候,截住他們。為避免被家人發現她與他們認識,無論前後哪一種截住,都必須在家人視野以外。晚上,等父母兄弟靜下,叔叔家也安靜了,她便悄悄地出門去。她騎著腳踏車在弄前馬路上兜,看有沒有他們的身影。風吹起她的短髮,蓬鬆的鬢髮從臉頰拂過去,令人感覺夜晚的柔和。夜深了,嘉寶掉過車頭,回了家。一週過去,又一週過去,嘉寶差不多以為事情結束了,可是這天早晨,她在廚房看見畚箕裡有一堆菸蒂。她家沒有人吸菸,這堆菸蒂一定是神秘來客留下的。嘉寶本來鬆弛下來的神經又繃緊了。
這一回,她決定去找他們。怎麼找?她想起了第三個人,丁宜男。嘉寶和丁宜男的交情很平淡,就算有時候也在一處玩,兩人之間也不多話的。現在,嘉寶來找丁宜男了,她相當冷靜地告知了事情的原委,說到最後,還是沒控制住情緒,忽地紅了眼圈,咽聲道:你只要幫我找到他們,我自己和他們說話!沒想到,丁宜男停下手裡的活計,說:我知道小兔子家住的公寓大樓,我陪你去。她坐上嘉寶的後車架,順馬路拐上直街,過兩個路口,再一拐,便在一幢沿馬路的公寓樓前停下了。電梯工警惕地看著她們,問是哪裡來的。嘉寶不由囁嚅起來,丁宜男說,她們是小兔子的同學,通知他去學校。那人拉開電梯的鐵柵門,讓她們進去了。上到四樓,她們站在了小兔子家門口。門邊的牆上貼著大字報,墨跡已有點陳舊。她們按了電鈴,沒有回應,再拍門,依然沒回應。丁宜男見嘉寶眼巴巴地看著自己,說:聽說南昌家住虹口一幢公寓樓,去找找看吧!兩人再往虹口去,但沒有找到南昌的家。這夥人出現時那麼招搖,一旦消失卻無影無蹤。之後,丁宜男幾次有意無意向舒婭和珠珠打聽他們,這兩人顯然不願提起,她也不好緊著問。嘉寶呢,也沒有再來找她。漸漸的,就放下了。
八月十八日這一天,舉行全市範圍的大遊行,慶祝毛主席接見紅衛兵兩週年。一早起,交通就實行管制,大中小學,工廠機關在各自的集合地點整頓好隊伍,同時向人民廣場進發。滿城紅旗飛舞,鑼鼓喧天。太陽漸高,暑氣蒸騰上來,空氣變得烘熱。還是有風,被梧桐葉打散了,撒進來一些細碎的涼意。江南的氣候,給這城市和革命帶來少許細膩的氣質,緩和了它們的粗糲和酷烈。隊伍又開始唱起歌來,唱的是同一支歌,但因為陣線拉得長,出句依次相距半拍到一拍,形成輪唱的效果。聲浪連起,甚是雄壯。一輛載著鑼鼓的卡車蠻橫地在人流中推開一條道,人們就好像是被強氣流衝開,分成兩邊。就在這時,一支腳踏車隊伍駛進來,約有二三十架,騎車者都穿軍裝,束皮帶,臂戴紅袖章,袖章上是“紅衛兵”三個字。他們人數不算多,可因為是這樣的裝束,又是飛快的腳踏車,就顯得銳不可當。幾分鐘之後,兩股人流突然合攏,人們還沒有回過神兒來,轉眼間,腳踏車隊已橫七豎八倒在地上。一夥大漢揮拳向騎車人打去,他們體魄更魁偉,穿藍色工裝,戴安全帽,臂上也佩紅袖章,是工人的造反隊。有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