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條關於畢加索的趣聞很有意思——某天一位收藏家帶了一幅畫去見畢加索,問:“這是大師的畫吧?”
畢加索看了看,搖頭道:“不是,這隻能算是胡塗亂抹。”
收藏家又指著問:“可這難道不是您的親筆簽名麼?”
畢加索再次認真看了一會兒,承認道:“不錯,正是我的親筆簽名。但畢加索有時也胡塗亂抹。”
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麼畢加索倒也誠實得可愛。
我舉這個例子想說明什麼呢?
我想說明——出版這一個“業”,在編文學的選本時,無論短篇、中篇,抑或詩歌、散文、隨筆,其他文體等,幾乎總是根據一種習慣,先將著名的作家們,當然是首先“著名”中那些被普遍尊為,或僅僅被他們視為“大師”級的作家們的名字列出,之後按圖索驥,編選他們的作品。這樣的書在出版現象中比比皆是。
然而一個問題是——一位寫出很優秀的長篇的作家,他的中篇一定也寫得很好麼?中篇寫得好的,短篇一定出色麼?短篇寫得好的,散文隨筆一定出色麼?一位獲得過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家,他的代表作一定比沒有獲得過那獎的作家的代表作,對於世界文學的影響更大麼?與並沒有獲得過那獎的雨果、巴爾扎克、托爾斯泰們的作品相比,後來一些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的代表作,尤其近10年中他們的代表作,是多麼地難以相提並論啊!
所以,我的主張是——不妨先根本不去考慮哪些作家著名,哪些作家是否夠得上“大師”,只叩問一點——哪些作品對世界產生過較大影響?哪些作品將文學的作用曾提升到了較高的意義?哪些作品一直能給予我們人性的營養和文學欣賞的滿足?
於是,一些著名作家的名字進入我們的視野,那是由於他們的作品,而不是反過來。最重要的,一些不見得多麼著名的作家的作品,也進入了我們的視野,那是常被我們的閱讀和欣賞所忽略的。這一種忽略太普遍了,幾乎從沒引起詫異。
正像著名作家們也往往寫了些極平庸的作品一樣;我的閱讀經驗告訴我,許許多多根本不著名的寫作者的作品,往往也有那麼一二篇寫得特別優美,特別智慧,特別雋永。
發現它們已不太容易。
喜歡它們更不容易——因為寫出它們的人,是那麼的不著名,更與所謂“大師”的桂冠不沾什麼邊。我們的眼之所以有時故意地拒絕發現它們,我們的欣賞意識之所以有時故意地否認它們,往往還是由於寫它們的人不著名。
這是多麼勢利的一種閱讀習慣啊!
同學們,我之所以每在課堂上讀一些根本不著名的人的作品,甚至以欣喜的心情讀一首同學們自己寫的詩,或散文什麼的,正是由於我對那一種勢利的閱讀習慣的反對。
中文學子不僅要學文學史,還要學會一種最是中文學子該具有的能力,即——善於以自己的眼從紛亂蕪雜的出版現象、文學現象中,發現一篇好的小說,一篇好的散文,一首好詩,並進而培養起承認它們,喜歡它們的真心——不管寫它們的人是多麼的默默無聞;不管它們發表在多麼不起眼的報刊上;不管別人是不是嘲笑了我們。
我們恰恰應該這樣想,如果學了一屆中文,甚而學到了碩士、博士,卻始終並未具有以上能力,只不過記住了文學史上一些著名作家或所謂大師的名字,哪怕對他們的作品目錄能倒背如流,或也能談出點兒根本不是自己的,而是別人灌輸給自己的老生常談的理解和感受——那,是多麼遺憾的事情!
文學在未來時代和我們當代人的關係,將絕非僅僅是我們當代人和名著和所謂“大師”的關係。這太不夠了!
中文學子在未來時代不同於別的任何學科的學子們的特點應該是什麼?我認為,相當重要的特點乃是——你們當從最尋常的閱讀和欣賞習慣中,特別有能力發現和特別有真心喜歡被只盯著“著名”與否的眼所忽略了的那些作品——哪怕僅僅是幾段文字也罷!——並由此能力,進而提升你們看社會看時代看人生的眼光!
是的,這才是我寄希望於你們的,也是你們起碼應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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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知識
諸位,我不知大家對於“知識”一詞作何理解。
今天的時代,被形容為“知識爆炸”的時代。門類分得更多更細了。但似乎仍可像從前那樣分為兩類,即科學的和社會學的。
但在我這兒,也常分為另兩類,即“死的”和“活的”。
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