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是五花八門的社會現象和社會問題反映到、影響到了大學校園裡。
為了達到一己之名利的目的不擇手段是理所當然的人生經驗嗎?
大學文科師生每每會在課堂上共同遭遇這樣的問題。
大學教師本身倘無穩定的做人的價值觀念,恐怕不能給出對學子們有益的回答吧!
倘名利就在眼前;倘某些手段在犯法的底線之上(那樣的手段真是千般百種、五花八門、層出不窮,在有的人們那兒運用自如,不覺為恥反覺得意);倘雖損著別人的利益卻又令別人只有吞嗜苦水的份——這種事竟也是做不得的嗎?
竊以為,這樣的“問題”成為問題本身便是一個問題。
然而,無論在社會上還是在大學裡,其成為“問題”已多年矣。
幸而在大學裡有一位前輩給出了自己的明確的回答——他說:“我不是一個壞人,我在顧及個人利益的同時,也很習慣地替他人的利益著想。”
不少人都知道的,此前輩便是北大的季羨林先生。
倘無幾條終生恪守的德律,一個人是不會這麼主張的。
倘無論在社會上還是在大學裡,不這麼主張的人遠遠多於這麼主張的人,那麼“他人皆地獄”這一句話,真的就接近“真理”了。那麼,人類到世上,人生由如此這般的“真理”所規定,熱愛生活也就無從談起了。
但我也聽到過截然相反的主張。而且不是在社會上還是在大學裡。而且是由教師來對學生們說的。
其邏輯是——根本不替他人的利益著想是無可厚非的。因為任何一個“我”,都根本沒有責任在顧及自己的利益的同時也替他人的利益著想。他人也是一個“我”,那個“我”的一概利益,當然只能由那個“我”自己去負責。導致人人在一己利益方面弱肉強食也沒什麼不好。因而強者更強,弱者要麼被淘汰,要麼也強起來,於是社會得以長足進步……
這種主張,有時反而比季老先生的主張似乎更能深入人心。因為聽來似乎更為見解“深刻”,並且還暗合著人人都希望自己成為強者的極端渴望。
大學是百家爭鳴的地方。
但大學似乎同時也應該是固守人文理念的地方。
所謂人文理念,其實說到底,是與動物界之弱肉強食法則相對立的一種理念。在動物界,大蛇吞小蛇,強壯的狼吃掉病老的狼,是根本沒有不忍一說的。而人類之所以為人類,乃因人性中會生出種種不忍來。這無論如何不應該被視為人比動物還低階的方面。將弱肉強食的自然界的生存法則移用到人類的社會中來,叫“泛達爾文主義”。“泛達爾文主義”其實和法西斯主義有神似之處。它不能使人類更進化是顯然的。因而相對於人類,它是反“進化論”的。
我想,人類中的強者,與動物界的強者,當有人類評判很不相同的方面才對。
陳曉明是北大中文系教授,對解構主義研究深透。
據我所知,他在課堂上講解構主義時,最後總是要強調——有些事情,無論在文學作品中還是在社會現實中,那是不能一解了之的。歸根到底,解構主義是一種研究方法,非是終極目的。比如正義、平等、人道原則、和平願望、仁愛情懷……等等。總而言之,奠定人類數千年文明的那些基石性的人文原則,它們是不可用解構主義來進行瓦解的。也是任何其他的主義瓦解不了的。像“進化論”一樣,當誰企圖以解構主義將人類社會的人文基石砸個稀巴爛,那麼解構主義連一種學理研究的方法也就都不是了,那個人自己也就同時什麼都不是了……
像季羨林先生一樣,我所瞭解的陳曉明教授,也是一個不但有做人德律,而且主張人作為人理應有做人德律的人。
我由而是極敬他的。
我想,解構主義在他那兒,才是一門值得認真來聽的一門課程。
又據我所知,解構主義在有的人士那兒,彷彿一把邪惡有力的錘。舉凡人類社會普適的德律,在其錘下一概粉碎,於是痛快。於是以其痛快,使學子痛快。但恰恰相反,醜陋邪惡在這樣的人士那兒卻是不進行解構的。因為人類的社會,在他看來,僅剩下了醜陋邪惡那麼一點點“絕對真實”,而解構主義不解構“絕對真實”,只解構“一概的虛偽”。
我以為虛偽肯定是舉不勝舉的,也當然是令我們嫌惡的。但若世界的真相成了這麼一種情況——在“絕對的真實”和“一概的虛偽”之間,屹立著那麼幾個“東方不敗”的堅定不移的解構主義者的話,豈不是太不客觀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