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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到自己那口子身旁,低聲勸道:“別這樣。瞧你還是共產黨員哩……”“共產黨員咋了?共產黨員又咋了?”小夥子終於爆發,連件大衣都不披,硬起脖梗,吼叫了兩聲,就衝出小間去了。也許心情急躁了點,手腳也毛躁了點,竟然把自己家那個小間的葦子稈兒隔牆(如果也能把它稱之為“牆”的話)帶翻了一片。他那位婦女主任也終於忍不住了,大叫了一聲:“至於嗎?我又不是你租來的女人,一兩天內跟你幹不了那事兒,就把你急成那樣?你個狗日的,是個老騷驢呢,還是老騷羊?”大夥正不知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咋的一下把“共產黨員”給扯上了,卻又聽那位婦女主任喊出如此坦露而又粗直的話,覺得好不痛快,跟著便鬨堂大笑。但笑過之後,兩天來堵在心口的那股子無名之火乘興大增,有人帶頭叫了聲:“走啊,找高場長去!”便呼啦啦湧出了一大幫人,隨之又撞倒更大一片隔牆……

蟲工木橋◇。◇歡◇迎訪◇問◇

第41節:黑雀群(41)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局面還沒到失控的地步。因為,開荒隊臨時黨支部在那兩個現役護送軍官的建議下,立即召開了支部擴大會。大家重溫了離開部隊前部隊首長的叮嚀,也重溫了自己在摘掉領章帽徽前的那一刻,面對軍旗曾發出過的那一番錚錚誓言,集體向軍旗敬最後一個軍禮時心中翻滾的那股酸熱和悲壯神聖……那天,高福海也參加了這個擴大會。但他一直沒吱聲,可能跟老寒腿疼又犯了有點關係。另一方面,也確實,一種莫名的失落和失望,憋在他心裡,讓他難受得一時不想說什麼。散會以後,他倒背起手,佝僂著腰,一瘸一瘸地,由韓起科陪著,去幾個大地窖,默默地察看了一番,回來就把那個基建隊副隊長撤了,覺得他“壞了他的大事”,並要求基建隊隊長和指導員親自帶人去修復那些被毀了的葦子牆。“用寸板給我重做這隔牆。”“是光重做被毀的那點咧,還是整個兒的全都給換了呢?”“多問的!當然是整個兒的都換。”“那……莫指望咧,整個場部都淘換不出恁些板子的咧!”基建隊的這兩位主官當然清楚目前岡古拉還存有多少寸板。原先庫存的一點寸板(一寸厚,經過炕幹處理的木板),全在今年夏天那場老龍口清淤戰鬥中用完了。當時暴發的山洪挾帶大量泥沙,把老龍口幾十米高的一排鐵閘門全淤死了。假如不能清除這些淤泥,及時開啟閘門洩洪,接踵而來的流量更大的洪水就可能把幾十公里長的引水渠給衝零散了。這個損失就不是一兩個岡古拉農場能承受得了的。當時有二十二個幹部職工犧牲在這場清淤會戰中,其中包括七個盲流“黑戶”。事後高福海下令做棺材厚葬他們,而且要用三寸厚的板子來做棺材。場裡沒那麼厚的板子,就把庫存的那點寸板全拿去跟人換了。還倒貼幾大車好話,欠下無數人情。朱副場長婉轉地勸道:“人已經死了,咱們著重在精神上紀念他們就行了……”高福海說:“他們是替我死的。”朱副場長說:“有關當局早不許土葬了。”高福海說:“那也得看是咋死的。”朱副場長說:“可檔案上並沒有規定,咱們可視死法的不同而作不同處置……”高福海說:“他沒規定,就聽我的。”朱副場長還要勸。他不聽了,一扭頭,倒背起手,瘸呀瘸地就走了。

沒有寸板,高福海把牙齒一咬,下令拆他的木板路!這決心應該說下得不容易。木板路是高福海的一塊“心頭肉”。跟五角星和黑雀是小分隊的標誌和符號一樣,這可是整個岡古拉的標誌性建築。用時髦一點的話來說,就是岡古拉的象徵,也是高福海的驕傲。高福海說,我在岡古拉幹了這麼些年,就給自己圖了這麼點享受,在自己家門前鋪了這麼條木板路。多年來,人們只要提起岡古拉,除了它的偏遠、高寒、冷寂……他們往往就會想起這條用黑楊木板鋪成的路。現在,既然高福海下了決心要拆,那就拆吧。

拆!

果然就拆了……

十二

可惜,事情並沒有到此就完結……

得知高場長要拆場部的木板路來為大夥做房間隔斷,退伍兵們還是十分感動的(當然,只拆用了一部分,保留了一部分)。從拆路、運料,到新的隔斷建起,抓得再緊,總也得花五六天時間吧。在這段時間裡,小夥子們和他們年輕的妻子們白天正常出工,晚上依然住大地窖,睡那用葦子稈兒隔斷的小間,卻再也沒人發牢騷講怪話。小夫妻們居然漸漸“適應”了環境,“學會”了在這毫無私密性可言的環境裡“親熱”,“辦事”,期待著有朝一日能住進獨門獨院的新房子去。

應該說,事態發展到這一地步,已經在自然地走向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