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百”口號,那關於科學、*與自由的五四式的潛號召,恢復了他們的勇氣和信心。在經過一番“動員”之後,他們果然大膽地“鳴放”起來了。
最激進的是大學生。以“大學風暴”聞名於世的活動,於5月19日在北京大學開始,也稱“五一九*運動”。一份學生刊物《廣場》的發刊詞寫道:
北京大學是五四的故鄉,北大兒女是五四的後裔,我們的血管裡流著五四的血液,在社會主義的五四時代,我們要學會五四先輩們的大膽提問、大膽創造的精神,去爭取真正的社會主義的*與文化!
我們的刊物—“廣場”便為此而誕生,“廣場”的含義在於:北大*廣場是五四舉火的地方!五四的先輩們曾在*廣場上*點火與誓師高歌!……
先輩們的廣場已經荒蕪了,我們艱難地把它打掃乾淨,我們願愛講話愛唱歌的人們一起來打掃它,整理它,使它開出一萬朵美麗的花!……
學生將批評性意見寫成大字報,貼在學校的建築物和教室的牆上;大字報的集中地稱為*牆,正是在這裡出現了赫魯曉夫的秘密報告的第一份譯稿。運動發展成為群眾大會、*示威和露天*,這些活動都集中在校園內重新命名的*廣場上。自發組織的團體開始湧現出來,散發傳單和油印小報,討論會,辯論會,沒有平靜的地方。從校內到校外,從中國到蘇聯,從減少學校黨委會的職權到反對官僚主義,從反對個人迷信到歷次政治運動的再評價,從人事檔案制度到*選舉,甚至到所謂“新階級”制度,他們縱意談論,無所顧忌,公開褻瀆神聖之物。從擁護黨的立場出發批評黨,從社會主義本身尋找標準批評社會主義,這種被稱為“體制內的批評”,自建國以來還是第一次。6月初,學生運動進入高潮。這時,野火從大學向中學蔓延,而且愈來愈猛烈。據報道,有學生佔領大學辦公室,圍攻政府和黨的所在地,並且扣留學校和黨的領導幹部作為人質。還有學生重溫“到民間去”的舊夢,嘗試發動工人和農民,但是沒有實現。
思想:地面狀態與地下狀態(4)
參加鳴放的知識分子,基本上屬於黨外人士。他們沒有青年學生的過激行為,只是在座談會上發言,在報上寫寫文章;但是言辭是激烈的,批評也顯得更系統,更廣泛,更集中。其中,知識分子和*問題尤其突出。在這裡,*總是同黨連在一起。章伯鈞著名的“政治設計院”,還有關於黨與非黨、黨與政府、黨與群眾等諸多的批評意見,被看作對中國共產黨作為執政黨的地位的挑戰,不是沒有根由的。儲安平分明把共產黨同國民黨混同起來,所以才會在一個近於亮相的重要場合,重複使用羅隆基當年自造的語詞:“*”。
“鳴放”的一群實在走得太遠了。毛澤東開始叫停。6月8日,一直帶頭鼓吹鳴放的《人民日報》社論突然變調:《這是為什麼?》;同一天,*中央發出由毛澤東親自起草的《關於組織力量準備反擊右派分子進攻的指示》。“反擊”一詞,用語未免過於誇大;右派“進攻”惟用言論做炮彈,用毛澤東的話說,“事情好辦”。當整風運動一旦被宣告轉為反右鬥爭之後,那些高舉“義旗”的鳴放人物,便紛紛扯起白旗,換了跟儲安平同樣的模式檢討自己:“我真誠地承認我的錯誤,向人民請罪,向人民投降。”
1957年被劃為“右派分子”的,按照官方統計的數字,共五十五萬餘人,佔知識分子總人數的十分之一。對於知識分子的政策,由來是“團結,利用,改造”,“改造”是最後的。接著,這些戴了帽子—“戴帽”或者“摘帽”,在世界通用的政治大辭典中是查不到的—的人,便分別留在原單位監督勞動或被遣返鄉下,押送到勞改營,或者投荒萬里作“流囚”。他們的經歷,完全可以用一個右派分子*的名字來概括:“九死一生”。
這次反右運動,大體上被認為是毛澤東晚年所犯“錯誤”的起點,就像*說的,“1957年以前,毛澤東同志的領導是正確的,1957年反右派的鬥爭以後,錯誤就越來越多了”'7'。同樣的邏輯,也就被認為是“左”的指導思想“偏離”“八大路線”的轉折點,如薄一波所說'8'。在這裡,我們不妨轉換一個思想文化的角度。五四傳統作為中國現代文化的源頭,科學理性、自由*、人道主義的源頭,就外部而言,早為群眾性政治運動所中斷,為戰爭所中斷,為國民黨*所中斷。1949年以後,在和平建國的新階段,這個傳統沒有得到合理的承續;在某種階級和階級鬥爭理論的指導下,政治運動和意識形態鬥爭從不間斷,使它蒙受損害。反右鬥爭以言治罪,株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