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昨日失去了部分記憶,耿九塵這一夜睡得格外沉。
沉到有人靠近他的面頰,用指尖拂過他的睫毛,他都不願睜開眼。
“別鬧!”
他抬手捉住搗亂的爪子,連人一起按住,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夾著讓他動彈不得,然後便感覺到手下的腦袋似乎懵了一下,開始像是受驚的兔子般用力掙扎。
“嗚嗚——放開——”
徹底沒得睡了,耿九塵嘆口氣,用力地揉了把手中的小腦袋,睜開眼正好看到被揉的滿頭髮絲散亂,一雙眼角發紅的楚逸委屈巴巴地看著自己,眼神裡滿滿的是對他以大欺小持強凌弱的控訴。
“九哥!”
耿九塵笑了笑,鬆開手,他現在可以確定,自己不光是失去了部分記憶,還失去了超出這個世界應有的能力,看來昨晚的選擇並未被這個世界所排斥,反而是真正接納了他,不再視他為“外來物”,徹底容許他在這裡紮根下去。
“別怕,九哥這次不會走了。”
楚逸的眼睛一亮,卻仍是不肯鬆開抓著他衣角的手,“九哥去哪兒,十一也去!”
耿九塵拍拍他的腦袋,“起來把,洗洗臉,看你的臉上髒的,等會去檢查下城外救災的情況……對了,我有些事記不清了,我們是怎麼到這裡的?”他隨口一問,只見楚逸搖搖頭,也並未深究,排除了最大的隱患,哪怕丟失一點記憶和能力,只要能留下來,他一樣能帶著楚逸在這亂世中站住腳。
他親自出去找人要了水盆給楚逸打水洗臉,只是梳頭的時候笨手笨腳的隨便紮了個高馬尾,要不是小十一的顏值足夠,只怕看著還是跟小瘋子似的。
輪到他自己時,卻被楚逸搶走了木梳,“我給九哥梳頭!”
好吧,反正他從來不在乎這點……可也沒想到,十一的手比他巧了太多,將他亂糟糟的長髮梳理得根根分明不說,還結了兩條髮辮,然後將頭髮束起,用髮帶固定住,一絲不苟,比他自己亂糟糟的馬尾辮不知好多少倍。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耿九塵深深地感到,是自己傷害了小十一的顏值,太讓人羞愧了。
同樣是手,人家那是手,他的?狗爪子還是熊掌?
果然再次暴擊自殘。
“餓了!”楚逸完全不在乎自己的髮型如何,反正很是滿意自己能有機會“照顧”九哥,當即就催著他先去填飽肚子,兩人從昨日到現在,尚粒米未進,灌的一肚子水這會兒早餓的嘰裡咕嚕了。
“帶你去找好吃的……”
剛說完,耿九塵就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這是什麼地方,什麼時候,哪裡是隨隨便便想找就能找到的,哪怕燕西昭已經徹底認慫,被他攆去救災,可這平南侯府,他也不打算再住了。
可楚逸哪裡肯放過薅光侯府的機會,硬拉著他朝廚房那邊走去,他的鼻子別的方面不知如何,找吃的絕對一流。
於是燕西昭專用小廚房裡給他燉的羊羹和大肥鵝都到了他們兩人的肚子裡,等他回來時,已經盤光碗淨,耿九塵兀自將啃得乾乾淨淨的鵝骨頭拼起來,教楚逸認識禽類“骨骼”結構。
他的眼角都跟著抽了一下,生怕一個不小心再得罪了這位,就會被做成人體骨骼“教具”,那才是真·死無葬身之地呢。
“九哥,十一,我已經命人在城門外搭了草棚,號召城裡城外的富戶都去施粥賑災,就眼下看來,受災的主要是平陰和蒙城兩處,好在前幾日通知了下游的農莊,大部分人都有準備,疏散了不少,災情不算太嚴重。”
直到看到城外被劈開的河堤時,燕西昭才真正開始後怕。
當初他是怎麼鬼迷心竅的,居然敢算計這兩位,還妄想除了他們就有自己出頭的機會了,簡直是不知死活。
這兩位大佬,隨便哪一個,弄死他都跟玩一樣。
好在……他們似乎更在意跟對方過招,哪怕過招的方式著實讓人看著迷惑,但作為一個龍套旁觀者來說,老老實實聽話,做個本本分分的小弟,才能活得更久一點。
耿九塵並未全然相信他的話,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看楚逸,然後問道:“你原來打算做什麼?以青州為基地,收攏這些災民,然後自立為王?”
亂世將至,天災人禍不斷,燕國本就是分封制下四分五裂的局面,有強勢的帝王壓制時尚能齊心合力,那戰鬥力自然是所向披靡。可一旦沒了能讓眾王信服的頭領,各部的內訌和各族心懷“大志”的人層出不窮,想要爭權奪位的第一步就是積攢錢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