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再進過北屋,也就是說,萬申很可能就是見過萬仁的最後一個人。”
“那他如何殺人呢?”方士奕不緊不慢地問。
“這太容易了——他是一個人回的萬府,路上下毒完全有可能。”袁振升不假思索地說。
“按照你的邏輯,袁振升在自己家的私釀裡下毒害人的手段太簡單,那萬申在自己一個人回萬府,路上沒有旁證的情況下在自己一個人帶回去的酒裡下毒的手段難道就不簡單嗎?據萬府的下人交代,萬申平日也是個機靈使巧八面玲瓏的人,侯天朔不會這麼傻,他萬申會這麼傻嗎?”方士奕揚揚眉毛看著袁振升。
袁振升一下子被問噎住了,他承認,其實這套邏輯正是他遲遲無法做出可靠判斷的原因,但是這個空子讓面前這個人提出來,實在讓他很不舒服。“你是在給我下套麼?”袁振升看著方士奕,“這個案子之所以難辦,難辦在哪裡?並不僅僅難在現場沒有線索,涉案的二人都沒有口供。而是難在他們兩人都可能作案,但是以我們斷案多年的經驗看,這樣兩個都很精明的人,決不可能用這樣簡單的辦法殺人,因為任何一種方法都會讓人很快懷疑到他們。”——言外之意很清楚:我也知道萬申不可能那麼傻,要你教我?
方士奕點點頭,他承認自己剛才的確有些咄咄逼人不留面子了,而袁振升這人恰恰最重面子,看來今晚這談話是繼續不下去了。“這麼說來,這個案子還是沒有什麼頭緒了。”方士奕合上卷宗,“時候也不早了,袁兄能否容我把這本卷宗帶回去看看,明日我們再議?”話雖這麼說,但是方士奕能感覺到,以袁振升的頭腦,絕對不會什麼一點頭緒也沒找到,只是他不願意告訴自己罷了。其實說起來,告訴不告訴也無所謂,對於方士奕和袁振升而言,他們從開始查案的那一刻起,他們站的位置就不一樣,各自知道些什麼,準備做什麼,都不一樣。袁振升是要把案子搞個水落石出真相大白,而方士奕……是要找到一些人,保全另一些人。
袁振升站起身,把方士奕送出門,又折回來,一直躲在一旁的趙復望著月光下方士奕的背影問袁振升:“您真的一點頭緒也沒有嗎?”
“有頭,無緒。”袁振升輕笑一聲,“今天萬三還說過一句話,你記得嗎?”袁振升看趙復一臉茫然的樣子,又進一步提點道,“你還記不記得今天那個萬府的下人說的那句話?侯天朔見到萬申,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
“‘你是不是拿了我的酒’?!”趙複眼前一亮,“難道說——”
“對,問題就在這裡。侯天朔為什麼要說那麼一句話?又為什麼一反常態急衝衝地去看萬仁?這是否意味著,他根本就知道酒有問題?急於想知道萬仁到底喝沒喝酒,喝完又怎麼樣了?”
“對,完全說得通。”趙復想了想,還是有些疑惑,“這麼說,難道真的是侯天朔在酒裡下了毒?不可能啊,且不論他是不是會用這樣直白的手段去害人,即便用了,把人毒死就是,何必還把萬仁的腦袋給割了呢?這不是多此一舉麼?”
“啪”的一聲輕響,袁振升的拳頭輕輕落在書案上,倒把趙復嚇了一跳,“割頭——這是我最大的困惑。殺人取命便是,拿著那顆人頭要做什麼呢……”袁振升皺起眉。
“看來明天該是提審侯天朔和萬申的時候了。”趙復說道,又突然想起了什麼,“這位方大人是中書省和御史臺派來的人,是不是我們查案子審犯人都得他在場?”傻子都能感覺到這兩位之間的氣場不和,趙復不是傻子。
“嗯。”袁振升重重的哼出一聲鼻音,求學的時候就是對手,到了今天,還是擺脫不了彼此,真是命。袁振升望著方士奕消失的方向笑了一聲,“這一次,我們倒看看誰先發現真相。”袁振升在心裡默默地說。
方士奕房中,方士奕也在昏暗的燈光下翻閱著案卷,尋找著疑點。他想起自己臨行前中書令房大人(注:房玄齡)的一番語焉不詳又字字帶著弦外之音的話:
“士奕,這一次派你去忻州查案,你可有把握?”
“學生愚鈍,沒開始著手查案之前,只敢說——全力而為。”方士奕很清楚房公為人一貫謹言慎行,最不喜歡狂妄之人,在他面前收斂些總不會錯。
房玄齡笑了笑:“這次雖說名義上是三司理事,但是陛下下的卻是密旨,御史臺也沒有派監察御史和你同行,這其中的意思,你應該猜得到幾分吧?”最後幾個字,房玄齡壓低了聲音,但是語氣卻很重,還帶著一絲憂慮。
方士奕心頭陡然凜了一下,他知道皇帝的密旨意味著什麼,也知道這個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