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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王家的確在村西有座舊宅,很小,遠沒有王家大院的氣派,淑繡第一天推門進去的時候,門軸發出的那一聲悶響讓她覺得門板隨時有倒塌的可能。一股黴味撲面而來,伴隨著一聲同樣帶著黴味的蒼老的聲音——“誰啊?”

淑繡驚得一跳,結結巴巴地說:“是我,淑繡,王老夫人差我到這兒來伺候您的。”

“是她?”一個佝僂的身影搖搖晃晃地從裡屋出來,在天井透進來的陽光下,她的面孔一點點變得清晰起來。這是個老人,看上去比王老太太略大一些,頭髮已經全白了,臉色還不錯,只是因為常年缺乏日光而顯得有些蒼白。老太太盯著淑繡,耷拉著的眼皮裡透出的眼神讓淑繡覺得難以捉摸,遠沒有第一次見王老太太的那種慈眉善目的感覺。淑繡緊張的搓著衣角,老太太突然笑了,然後操著啞啞的聲音說,“丫頭,你是不是在王家犯什麼錯了?”

“沒有。”淑繡很老實的搖搖頭,然後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和沈太太半夜撞鬼的經過講給這老太太聽,老太太聽完,笑的更古怪了,那笑聲又啞又尖,笑的淑繡不知所措。笑夠了,老太太停下來,看著淑繡,指了指東面一間廂房說:“你就住這兒吧。”

“哦,好。”淑繡稍微挽了挽袖子,打算好好收拾一下屋子,給老太太留個好點的印象,隨口問了一句,“這宅子裡還有些別的什麼人吶?我該為您乾點兒什麼呢?”

“沒有人了,只有我們兩個。”老太太咧了咧嘴角,露出幾顆殘缺的黃色牙齒。

“那我——”

“你不用幹什麼了。”老太太把淑繡沒出口的話堵了回去,“你和我一樣,在這兒數數日子,看看外面的人,就行了。”

隨著淑繡被逐出王家大院,各種流言蜚語逐漸也平息了下來。一開始,樟和村還有好事的年輕人大晚上跑到寡婦橋附近去蹲著,專等這個“鬼”現身,居然一次也沒有等來,日子久了,大家也把這回事兒給忘了,直到,有一天……

這一天風和日麗,天很藍,花很香,鳥兒嚶嚀,空氣很好,麻四踩著溼潤的黃泥地朝村口走去,邊走邊哼著剛學來的安慶小調。麻四是樟和村的一個木匠,樟和村男人不多,一般的人家把男人都送出去經商當學徒了,整個村子基本都是些孤寡老幼,很少有青壯年的男人,麻四是這很少中的一個,他是個孤兒,又是個光棍,所以活的很開心,因為別人得為一堆人活著,他只要惦記著自己就行了。今天,麻四是要出村給人買木料的,途中要路過樟和村的那片遠近聞名的牌坊群。

麻四不識字,牌坊上寫著是些什麼玩意兒他也不知道,什麼“功德”什麼“忠正”什麼“貞烈”什麼“節孝”在麻四眼裡都是鬼畫符。但是,石牌腿兒上一串“鬼畫符”卻吸引了他的注意,麻四雖然不識字,但是在樟和村待了十來年,也知道那些牌坊是被村裡人奉若神明的,可是今天,四座呈弧形排開的牌坊兩邊的柱子上居然都被人畫了奇怪的符,而且,那些符是暗紅色的,紅的很怪,麻四聞了聞,有點腥味,那味道好像是——血……

麻四跟瘋了一樣玩命往村裡奔,邊跑邊喊出事了出事了牌坊柱子上有血字了,樟和村早已經亂成了一團——一半是因為上氣不接下氣的麻四,另一半是因為樟和村昨晚的另一樁命案,和沈太太關係很好的周太太死了,脖子上有很重的淤痕,手腕被一條細細的東西給勒斷了,血流了一地,不知道到底是被掐死的還是流血流死的,抑或兩者都有。

周太太是寡婦,自己男人是沈先生商行的掌櫃,和很多商人一樣客死異鄉,周太太年紀輕輕便做了寡婦,她沒別的毛病,就是有點嘴碎,平日裡愛跟沈太太一起嚼嚼舌根子,但好像也沒跟什麼人結過怨,尤其難得的是,周太太從十六歲守寡到現在,已經二十年了,孩子也送出門自己謀生去了,沒準再熬個十年,也能撈一塊貞節牌坊,步王老太太的後塵,可怎麼突然就死了?而且和沈太太是前後腳?

這麼一來動靜就大了,牌坊群上被不知道什麼人畫上了莫名的血字,而且畫的歪歪扭扭極其怪異,似乎是在昭示著什麼特別的含義一樣。樟和村兩個名聲很不錯的婦人又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不明不白地慘死,其中一個還是方圓幾十里名頭還不小的節婦,樟和村是個要臉面的村子,出了這樣的事,村裡的老老少少除了不安,更覺得丟臉。衙門裡也派了人下來,幾個當事人沒完沒了的被拉去問口供,問的人頭昏腦脹,該沒頭緒還是沒頭緒,總之,鬧鬼的傳言是越來越玄乎倒是真的。再把話說回淑繡這頭,淑繡來這所舊宅也有幾天了,她發現這老太太性情有些古怪,能整天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