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工的區別,民工們甚少看書讀報,即使讀報也多讀街頭小報,唯有劉小剛每週一次在工地對面的報攤上買來《南方週末》這號稱是辦給中國精英階層看的報紙。一大幫民工擁著我走進工棚,劉小剛抬起頭看我。
我向其報以討好的微笑。他皺著眉頭說:“唐經理是送錢到工棚來了嗎?”
我笑著說:“我哪有錢?”
劉小剛冷笑著說:“三天期限馬上到了,我們都不想這事鬧大的。”
我笑著說:“不,這事要鬧大,否則你們這錢很難要到手的。”
站在劉小剛旁邊的是民工老李,他因為年紀在民工中算老的,因此也頗得大夥尊重,他很衝地說:“那你來幹鳥?”
這個老李與朱胖子混了多年,曾經與我合作過幾個工地,以前看到我老遠就笑眯眯地一口一聲“唐總好、唐總好”,如今他媽的看我落難立馬就翻臉,確實是一個只認錢不認人的土農民。
我微笑著說:“錢我肯定能要到,並且很快就能給你們,但需要你們幫忙。”
老李仍然咋咋呼呼地大聲說:“少來這套,又想騙我們,門兒都沒有。”一時間圍觀的民工也跟著起鬨,老李越發得意。這種平日裡低三下四地幹體力活的民工們其實最為勢利,他們眼前只有自己的三分利。當他們覺得你可以給他們一碗飯吃的時候就跟哈巴狗沒什麼區別,一旦他們覺得你沒什麼用了就立馬充神裝大爺。我不得不為我們的民工素質感到擔憂。在他們中間難得出一個聰明人,一出就能很快地脫穎而出,比如朱胖子就是,其實中國幾十年的城市化建設給了民工們很多機會,只是真正能把握的不多。老李當年比朱胖子出來得還早,但是朱胖子很早就發家致富了,成了民工老闆,而老李仍然是一名靠出賣體力為生的老民工,過於勢利、目光短淺是他的致命弱點。我當下不理老李,只看著劉小剛。劉小剛合上報紙說:“那麼我們能幫你什麼?怎麼幫呢?”
我大聲說:“各位兄弟,我唐正從來不會少了你們民工兄弟的錢,我說過我也是農村出來的,我知道你們出來打工掙點錢不容易——”這叫先從感情上拉攏,讓他們覺得我與他們其實是一個戰壕,“——不是我不付錢給你們,而甲方不給我,說好聽一點我是專案經理,說難聽一點我其實也就是一外包工頭。各位兄弟,你們圍我追我都是正當的,我能理解,但是大家的最終目的是什麼?是要錢,那麼我們只有團結起來才能要到錢,明天你們跟我一起去天寶集團要錢,我保證要不了兩天他們就會給錢的。”民工們面面相覷,看來不太明白我說些什麼,我看著劉小剛。 。。
利益鏈 三十(2)
劉小剛問:“只能這樣嗎?”
我說:“目前這是最好最快的方法,只要我們一去堵他們的售樓部,天寶集團就會慌了神,到時我再把媒體的朋友請來,我就不信天寶敢欠咱們民工兄弟的血汗錢,不然咱們砸了他狗日的售樓部,咱們流血流汗修的房子憑什麼讓他們賣了掙錢?”
這一番極有煸動力的演講,果然奏效,老李是一個沒有什麼頭腦的傢伙,他說:“對了,憑什麼咱們流血汗,讓他們得好處?”
民工們常年在城市裡打工,內心中總感覺到低城裡人一等,同時也積累了對所謂有錢人的恨,而我只需要一點引導就把矛頭指向了天寶集團,我讓他們明白,不是我唐正欠他們的錢,而是高天寶!民工中果然有好事者說:“對,堵他們狗日的售樓部去。”
我馬上趁勢說:“明天大家都去啊,去的有免費飯吃,而且我們還給去的人發100塊錢。”眾民工歡呼起來,對他們而言,100元的誘惑更大些,想想明天大家都鬧一下就有100塊,那可比扛一天鋼筋舒服多了。
我然後請劉小剛和老李到我的辦公室商量細節,把他們請到我的工地辦公室。一到辦公室我就從抽屜中拿出兩個信封來,說:“這是你們兩位的所有工錢,我還特別給你們多加了500塊,你們先拿著。”
老李疑惑地看著我,伸手欲接,但是劉小剛卻一把攔著他說:“這個錢我們不能要,要給就把我們100多號兄弟的錢一起給了。”
我一愣,倒是真小看了劉小剛了。我這種方法叫各個擊破,一般來說只要領頭的得到好處,其餘的民工就會扎不成團。
老李猶豫著說:“要不我們先拿一點算一點。”看來這傢伙是不適合做地下黨的,能很快給收買了。但是劉小剛卻說:“我們跟工友們都是紮在一起的,沒有他們,就沒有我們,這錢我們不能收,唐經理這是在收買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