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一剎那,她才忽然明白過來了,低聲驚呼——
原來是他!是那個鮫人!
那個一百年前被驅逐出雲荒,一直揹負著“傾國”和“墮天”之罪的鮫人。
——難怪會有著這樣天地間獨一無二的容貌,令日月都為之失去光彩。
離珠又驚又妒,卻是難以自禁地目不轉睛看著這個黑衣的鮫人。越是看,越是絕望——枉她一生自負美貌,有著幾輩子積累起來的美麗,然而這種刻意經營謀求而來的美,卻依然難以和這宛若天成的出塵之美相比。
如果說,她是塵埃裡開出的凡世之花,那麼、這個人就是雲上不染片塵的光。
彷彿已經忘了要追九嶷王,那個鮫人只是靜靜站在祭壇邊緣上,承受著結界的推斥力,凝望著那一座已然死去的石像。不知他用了什麼樣的術法、隨著手指的描摹,斷頸上的虛空裡緩凝結出了一個淡白色幻象,如霧般恍惚。
那是一個栩栩如生的女子,秀麗而寧靜,眉心有著十字星的紅痕。
離珠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看著,暗自詫異,隱隱有些不屑。
想來,這個人就是死去的空桑太子妃了……然而這樣的容貌,不要說和這個鮫人比,就是和自己相比也是遠遠不及。充其量、也只能說是秀麗,卻不是什麼絕色。
可為什麼這個有著天下無匹容貌的人,會傾心於這樣一張臉呢?
“咦,蘇摩在這裡!”在這一刻的寂靜裡,忽然聽到輦道上傳來清脆的驚呼。
祭壇上那個鮫人一驚,手迅速地放下了。
離珠應聲轉頭,卻是一個少女和一名中年男子正飛奔而來。
——九嶷也真是亂了,居然連線有外人就這樣闖入了宮殿後的神山禁區。
然而,少女身邊那個落拓男子在看到那個六星結界時,也驀然站住了。
“阿瓔……”西京看著那個沒有生命的石像,低低嘆息,眼裡掠過深重的悲哀。
那笙粗心慣了,卻沒有反應過來蘇摩在幹嗎,只是看著他,詫異地嚷嚷:“咦,你不是說要去殺那個青王麼?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蘇摩臉色微微一變,默不作聲地側過頭,從祭壇上走下。
“啊?”那笙這是才注意到了祭壇上那幾座石像,吃驚地打量,“這是什麼?怎麼有六座沒頭的雕像在這裡?咦,可是他們的腦袋哪裡去了?被盜寶者偷去了麼?”
西京暗自扯了一下她的衣襟,示意這個唧唧呱呱的女孩子住嘴:“我們快去神殿!得趕快找到那個封印的右腿。”
“噢!”那笙畢竟還是知道好歹,被那麼一提醒,也不多事,直接飛奔上去。
“九嶷王……九嶷王就是逃去了神殿!”離珠看著他們在一旁爭論,想起那個秘密的囑託,她終於強自忍住了逃走的衝動,顫巍巍地開口,“他、他應該去拿寶物了!”
“什麼?”同時脫口的,卻是三個人。
“我帶你們去……”出乎意料地,離珠挺身而出,“我知道有一條小道、比輦道更快地到神殿!”
“呀,真的?多謝你。”那笙也不去問這個和蘇摩一起的女子是什麼身份,只是感激。
西京卻只是哼了一聲,並不答話。
這個女子美的有點奇怪,讓他一眼看去心裡就覺得不舒服。雲荒各族裡罕見那樣的美貌,然而又分明不屬於於鮫人一族——在經歷風霜,閱人無數的劍聖看來,這個看似嬌弱柔婉的女子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陰邪詭秘,卻讓人說不出哪裡不對勁。
然而,此刻卻也顧不上其他。
這個女子顯然是九嶷王的寵妃,此刻卻是主動請纓為敵方帶路,顯然是恨九嶷王入骨。
在快奔到神殿的時候,忽然間他們聽到了一種奇異的歌誦之聲。
“啊,那些巫祝還在那裡!”離珠只一聽,臉色便變了一下,停下了腳步,遲疑著,“這、這可怎麼好……我以為他們這些巫祝看到變亂來臨,也會嚇得跑掉。想不到他們還在那裡死守著。那麼……那麼我們是進不去了的。”
“怕什麼。”那笙卻是不以為意,指了指蘇摩和西京,“蘇摩和西京有他們兩個,誰能擋得住呢?除非是十巫。”
“蘇摩和西京……”離珠一驚,難掩臉上的驚訝,脫口,“果然是你們。”
“嗯?”那笙沒反應過來,西京卻是一揚眉,冷笑起來:“怎麼,是有人指使你來的吧?不然哪有那麼好心。”
離珠臉色白了白,眼眸中有一種妖豔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