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鬼還是其次,最可怕的是死得太冤,太不值,永遠不能瞑目……”這幾句話有如利刃紮在方一平的心上,分不清是好意,還是惡毒的諷刺,但卻符合一個無行武士的價值觀念。
方一平已無話可說。
“方一平!”倩英又開口。“你這是幸運,會主沒趕你走,你還可以在這裡苟且偷生,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等著要殺你嗎?忘了要被當作火祭的故事嗎?”這幾句話夠殘酷,比殺人的鋼刀還要利。
方一平木然。
“方一平!”倩英似乎意猶未盡。“我非常同情你,可是我喜歡說實話,螻蟻尚且貪生,人,即使過的是豬狗不如的日子,能活下去總是好的。”
“你……是諷刺我沒骨氣?”方一平臉皮子在跳動。
“我可沒這麼說,我是女人,女人有女人的想法。
“我連女人都不如?”
“日有陰睛,月有圓缺,你曾經是響噹噹的劍客,也幾乎繼承了凌雲山莊,嗨!天意,人不能違抗的。”
“你到底真的要想說什麼?”
倩英沉思了好一陣子。
“你應該走,離開這裡!”倩英以極低的聲音說。
方一平失神的眼睛亮了亮。
“會主……能放我走嗎?”
“哼,她留下你替他倒洗腳水?”又是一句刺心話。
“可是……我不但殘廢,又失去了功力,你剛剛才說……外邊有不少人等著殺我,應該忍辱留在此地,怎麼現在又……”
“剛才我說的是慶幸會主沒趕你走,現在我說的是你應主動離開,這是兩回事,去留在於你自己的想法。”
方一平掙扎著站起身來,喘了幾口氣,兩眼望著空處,內心又一次極度痛苦的煎熬。他後悔了,後悔當初的任性胡為,玩奸弄巧,毀了司馬茜也毀了自己,即使出現奇蹟,斷掌重生,功力再復,還能立足江湖嗎?
“我應該走,要死也得像個男人!”他自語。
“但願你死得像個男人,而且是個男人!”倩英介面,她這句話反過來說便是不像人便像狗了,不是男人便是女人。
方一平當然聽得出來話中帶著尖銳的刺。
“倩英,你是在打落水……”一想不妥住了口。
“不,我沒理由打落水狗,我只想幫助你。”
“幫助我?”
“對!助你達到目的。”倩英笑笑。
“你是說……助我離開總舵?”
“這不是問得多餘嗎?難道還有別的可幫?”頓了頓,接著道:“我幫你不是憐你,也不是想得什麼好處……”
“那是為什麼?”
“我是怕會主一時高了興會要你的小命。你曾經是她的枕邊人,如果放你活著出去,把兩人之間的醜事抖開來,她是一會之主,能受得了嗎?所以,她殺你是遲早的問題,她沒任何理由讓你活下去。”倩英的措辭很殘酷。
方一平打了個冷戰。
“我不幫你的話你絕對走不了,隨便一名弟子發現你逃走都可以要你的命,你毫無反抗的餘地。”倩英又說。
方一平的心已被刺扎得近於麻木,多一刀少一針都無所謂,的確,他沒有活下去的理由,唯一支援他想苟延殘喘的一點便是怕死!
今天是方一平武功被廢之後的第五天。
時間是二更初起。
地點是垣曲城外小溪橋頭土丘上的涼亭。
月已由盈轉虧,光失去了亮麗而略帶蒼白。
倩英與方一平坐在涼亭裡,他是由她掩護逃出大刀會總舵的,為了掩人耳目,倩英出主意要他扮成女人,現在,他依然是女人裝束。
“方大俠……”
“倩英姑娘,請不要再挖苦我好不好?”方一平痛苦地說,聲調近乎哀求。
“這怎麼叫挖苦,你還是原來的你沒變呀!”
“這……可是我已經……”
“方大俠!”倩英自顧自地說。“你這一改扮,真的是個大美人,要是你真的是女人,定然是顛倒眾生。”
“倩英姑娘,我們談正經吧;蒙你仗義援手,我逃出了龍潭虎穴,可是……說實在的,我不知何去何從,何處才是我的歸宿?”方一平搖頭,快要傷心落淚的樣子,今日的下場,他連作夢都想不到。
“嗨!你根本就不必擔憂。”
“為什麼?”
“人的生死禍福全是天註定的,既然不能改變,又何必擔憂?”倩英一本